“陛下,”不像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禀报,杨秋先是仔仔细细地——几乎可以说是无礼地抬头打量了一下,随后直裁了当发问:“里面说话的声音,您能听得见吗?”
“听到了一些。”跟这家伙生气根本是白生,何况元绍也不想让他再重复一遍,浪费他也浪费自己的时间——沉声回答了一句,果然杨秋毫不意外地点头:
“那下官就不重复了。大人没有什么事,最多,饮食上稍微注意一些,不要多吃太过热性的东西。”
“知道了。”无非就是不要再次补得阳气过盛么——就是过盛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场欢好而已,难不成他会只顾自己、不顾身下人的感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元绍根本没有注意到杨秋的神色。直到那个医生轻轻咳了一声,把他拉回现实的世界中来:
“陛下,其实你想要的话,大人是愿意伺候你的。”
那当然,会有人不愿意么——等等——元绍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伺候?”
“不然呢?”医生淡定地反问着,以和君臣分际不相符的锐利眼神和元绍对视,直到身为皇帝的那个人目光慢慢平和下来,才继续缓慢而平稳地说了下去,一字一句,揭开那段从来不为人知的往事:
“其实,大人下定决心,同意跟您北上的时候,就想过会需要面对什么。那时候……”
那时候,他闯进凌玉城的书房,屏退左右,在大人面前摆开一堆瓶瓶罐罐和奇怪的器具,一字一句慎重告诫:
“大人,您可以不去学怎么伺候一个男人,但是您必须知道,怎么在他兴致来的时候保护自己——不然的话,您可能会……”
不等他举出最可怕的例子来设法恐吓,端坐在对面的凌玉城猝然出声打断:
“我知道。会死。”
当时他心头就是一冷,然而说着这样的话,凌玉城的神色依然是沉静的,尽管在他看来更加接近死寂——杨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咳了咳,把自己准备好的课程一一讲来。
那时候,尽管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凌玉城还是认真地、专注地,听完了他讲的每一个字。那些在他多年花街柳巷的黑医生涯中,从南风馆的娈童们和老鸨身上得来的经验——事前如何准备,当中如何放松,事后又要怎么清理和治疗,受伤到什么程度一定要传唤医生绝对不能逞强——尽管那些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割在身上。
那时候杨秋就知道,凌玉城已经准备好面对最坏、最难堪的情况,即使献祭自身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