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到夜深人静,我抬起头,看着书架上两个相贴的牛皮纸袋,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憎恨如蚂蚁般啃食着我的心脏。

我幻想着我该如何报复马菲菲和宋东阳,又在幻想结束时,坠入冰冷的现实。

我在这种自我折磨中,滋生了可怕的野心和欲/望,我开始质疑曾经立志成为科学家的梦想,开始渴望金钱和权力,开始说服自己不必将底线设置得那么高。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在一点点地改变,朝向我并不期待的方向。

这种改变是缓慢的,或许是可逆的,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选择放弃仇恨,或者选择放过自己、不再用他人的过错逼迫自己。

但在一个没有下雪的冬夜,我完成了所有的蜕变,让一切都成了定局。

事情的开端,不过是我照例绕着教学楼散步,又在墙角处偶然听到了马菲菲的声音。

她在问:“怎么能毁了迟睿?”

和上次一样,我依旧没有听到同她交谈的人的声音。

但我听到她说:“给我那瓶药,我再想办法让他喝下去。”

我屏住了呼吸,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确认马菲菲离开后,才挪动着僵硬的脚步,重新回到了教室。

我端坐在座椅上,低头看着眼前的古诗词鉴赏,身体的本能敦促着我拿笔答题。

但我握着中性笔,却许久没有落笔。

我在想马菲菲的话语,她同不知名的人做了交易,兑换出了一瓶药水,而毁了我的方式,就是让我喝下这瓶药水。

这瓶药水里包含什么成分?喝了它又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答案,并不能确定哪个是最优解,但我几乎是笃定马菲菲让我喝下它的方式。

她一定会让宋东阳过来找我,也一定会让宋东阳诱骗我喝下这瓶药水。

我无声地冷笑,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笔尖在纸张上划下了两个字——“去死”。

我的手心仿佛被灼烧了一般,我不敢相信,我刚刚竟然写出了这两个字。我攥紧了笔,迅速地涂掉了这两个字,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两团污痕,我有点想哭,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的模样。

晚自习放学后,我慢吞吞地收,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宋东阳。

他穿着服帖的黑色羊绒大衣,英俊而锐利,但他看向我,眼里却满是温和的情绪,他说:“小睿,哥哥带你去一个高地方。”

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不让自己笑出声,勉强维系着冷淡的表情,低声说:“我不想跟你去任何地方。”

“我们总归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是要绝交,也要将事情理清楚吧。”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忧伤,像是真的感到遗憾和难过。

我垂下头,肩头在微微颤抖,他或许以为我是太难过,温柔地扶着我的肩膀,轻声哄劝着我。

只有我自己知晓,我是在极力控制兴奋的情绪,我进入了很玄妙的状态,在这种状态里,我会产生幻觉,认为自己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

在长达数十分钟的拉锯后,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上了他的车。

在车辆启动的那一瞬间,我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了一句:“算了吧,我还是想回家再做套卷子。”

他没有转过头,但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都已经上车了,跟我走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抬起手,捂住了我的额头,遮挡住了我的表情,尽管我明白他很难从他的角度看到我此刻的模样。

我只是觉得,在那一瞬间,我变得和他一样,虚伪又丑陋。

第18章

宋东阳并没有带我回宋爷爷在的小洋楼里,也对,虽然许久未见,宋爷爷应该还没忘记我的长相,去那里的话,可能会有很多的麻烦。

他开车带我去了郊外,这里的地段非常偏僻,一路上,我甚至没有看到多少亮起的灯光。

我心里不怎么害怕,但还是恶趣味地开口问他:“宋哥,怎么跑这么偏的地方,我晚上还要回家啊?”

“啊,”他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晚上就直接住在这里吧,放心,明天会带你去学校的。”

我不再说话,像是被他的回答说服了。车内的暖风打得很足,车窗内里拢了一层白色的水雾。我抬起左手,用手指尖戳了戳冰冷的车窗,又在水雾上画了个小鸟的模样。

有一次,宋东阳到我家做客,我们吃完了晚饭实在无聊得很,就像这样,靠拢在窗边,用手指划过水雾,勾勒出一个个图案来,这个游戏想起来,也并没有多有趣,但我同他,那时候倒是很快活的。

我语文不算太好,很难用言语形容在路上的情绪,硬要说,或许是五味具杂。

但不管路多么漫长,终究会走到尽头,宋东阳一路开进了车库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

这是一处很适合买-凶-杀-人,或者非-法-囚-禁的地方,但我不认为宋东阳会这么做,倒不是对他的人品有信心,而是他没必要为此脏了自己的手,违法犯罪搭上自己的前途,毕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会遵循马菲菲的指示,“送”我一瓶药水。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思考他会用什么手段。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偏过头问我:“怎么还不跟上来?”

他的态度坦坦荡荡,倒显得我像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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