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牙牌印信,药铺主人见自己店里来了这样了不得的大人物,赶紧上好茶伺候,问到什么便知无不言。

他说李亭芝,认药记方,比别的伙计都要快,干活也麻利,做完手头的事,就立在大夫身边,看他问诊治病。

当然,他没说李亭芝因为放下别的伙计交代的活儿,跑去看治病,经常被大一些的伙计胖揍的事儿。

于是太医大人,给了药铺主人十两银子,感谢他对李亭芝的栽培。便把这孩子带在身边,当个挂名的医学生。他闲暇时候,喜欢游历山川,搜罗药方,采集药材。后来大些,就让他管着生药库。

李亭芝翻看历代医书,对里边的药方颇有兴趣,还喜欢改良,不是改剂量,就是变动其中几味药材,因他没什么出诊经验,所以很少得到尝试,也没法验看效果。

不过院判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天分高绝的小师弟的影子,李亭芝改过的方子,确有可取之处,但是太医院平时服务的对象,都不是一般人,还是以稳为主,不好拿来练手。

李亭芝这一年多,因害怕被卢省惦记,本准备逃回南方老家,不想路过济南府时,被一家药铺收留,掌柜还想把闺女许配给他。他想着“大隐隐于市”,便留了下来。

前几天他去城外,找一种只在冬日峭壁上出现、拿来做药引的硝霜,出历山门时,看到了皇榜。

他在宫里待过,知道所谓皇族究竟有几个人,祁王就藩,公主远嫁,皇后去世,都是下旨昭告天下了的,那么现在病重的,极有可能就是皇帝。

之前卢省来找他,他不肯去,是看不惯这阉人颐指气使,又想有院判在,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如今见了这榜,心中一沉。

卢省虽然讨厌,皇帝却是个好皇帝,他一路上的见闻,都说的是这几年,不论好景荒年,哪怕是打仗的年岁,也再没饿死过人。

于是连夜辞了岳父母和妻子,赶紧往京城来了。

李亭芝进宫那天,刚好是除夕。他甫一进宫,验明正身,就被老院判拉着,先去给皇帝号了脉,又观其面色,再看过往用药的记录,就着饺子,一张张看下来,不知不觉,过了这个年。

谢靖这些天来,惜字如金,一应事情,俱不c-h-a嘴,就守在皇帝身边,陈灯来喂药时,他就在旁扶着皇帝坐起来,弄得卢省都c-h-a不上手,他不敢去呼喝谢靖,只能y-in阳怪气两句,谢靖也不睬他。

其他人不理他俩在皇帝面前争相表现,张洮他们,这些天都没回家,在内阁里歇了。眼见有人揭了榜,才都又进宫来。

院判为李亭芝打包票,众人便都觉得,让他试试吧。李亭芝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豪情顿生,熬了三大夜,捣鼓出一个方子,递给院判,就睡死过去,鼾声震天,卢省赶紧叫小内侍,把他睡觉的屋子,门缝都用布堵死。

院判看了看,欲言又止,给其他几个太医传看了,大家表情,莫不如是,张洮见状就问,“如何?”院判说,“这方子,有些凶狠,几味虎狼之药……”

张洮就皱了眉头,嚷道,“这怎么行,”他说了这句,又停下来,也知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皇帝于昏沉之中,感觉自己后背,靠在别人身上,那人低声细语,听着十分熟悉,叫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等陈灯收了碗,谢靖用丝帕替皇帝擦嘴,眼见他了无生气靠在自己肩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早知如此,哪怕是拼着抗旨,也要进宫来看看他就好了。

皇帝的眼皮,忽然动了动,谢靖低声叫了一句,“皇上,”又想太医说了,皇帝五感失灵,听不到也看不见,便伸出手来,轻轻托起皇帝的手。

“谢卿……”皇帝心满意足,叫了一声。

他想要抬起手,再去摸摸谢靖,当年只抓了一回,他就跑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靠得这般近,机不可失。

他抬起胳膊,踌躇满志,用力一抓——

谢靖只见皇帝的指节,微微往里蜷住些,就蓦地一松,整个人浑身也如涣散一般,靠在他身上,无知无觉。

谢靖心里,仿佛叫人拿刀开了个口子,惊叫起来,“皇上,皇上……”

张洮他们,听这叫法,只当是皇帝不行了,心想李亭芝这剂猛药还没用上,怎么就……再一看,皇帝只是又晕了过去,便都把自家一颗心,又往回塞了塞。

谢靖胸中之恸,不是外人可以理解的。他幼年失怙,人世荒凉,没少受苦难磋磨,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先帝故去时,他虽也感到忧伤,但更多的是遗憾,从此少了这位赏识他的君主,如今的皇帝,却是远远不一样。

皇帝登基之时,年纪尚幼,谢靖陪伴在他身边,隆嘉初年的风风雨雨,可谓是君臣二人一同度过的。这其中的情分,无人可比。

隆嘉九年夏天的那件事,和后来发生的事,虽叫他二人,疏远了不少,在谢靖心中,虽然对皇帝赏罚不明、宽仁过度有些微词,却从来没有真正怨恨过皇帝。

更不用说,他自回京之后,又发觉自己心中,对皇帝有了些别样的情愫,要是说出来,恐遭天打雷劈,便深埋在心里,只想着能常常见着他,替他拢好这江山便是了。

谁知皇帝竟命不久矣。谢靖望着躺在明黄锦被里的皇帝,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瘦得颧骨微微凸起的脸颊。

“皇上恕罪。”仿佛耳语一般,谢靖轻声说着,指腹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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