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吃这么多东西哇?”
她再次忍不住翻白眼:“明知给你的……”
手上一轻,他已经接了过去,一样一样摆在桌上:“你先吃罢,我去秦崟房间洗漱。”
“就在这儿好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要避嫌么。”
“要哇。”
一盏茶的功夫回来,粥已盛在碗里,点心纹丝不动,他笑道:“不是让你先吃么。”
她心虚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也不饿。”
红豆粥还是热的,香气扑鼻,一口气灌下一碗,立即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顾修竹端着碗,迟疑地放在嘴边,几次拿起放下。
“怎么了,你好像真的不饿。”
“我昨天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
“明明是有,你在房里一声没吭,要不是我自己来,肯定继续一声不吭。”
“那就是有。”他开始喝第二碗,顺便眨了眨眼睛:“里头有小汤圆。”
她两只眼睛都亮了:“哪里?”
一碗盛满糯米小汤圆的红豆粥搁在眼前,他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汤勺,原来汤圆沉到底下,不易发现。
她对美食向来难以抗拒,尤其软糯爽滑入口即化的更是趋之若鹜,没想到他对一切早已了如指掌。吃完最爱的小元宵再讨论,还是先把谈话继续任由东西一点一点凉下去,实在是个困局。
“边吃边聊吧。”
“秦岗。”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为什么……”
他立即接道:“对我这么好?”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其实我昨天蛮生气的,气在相处这么久,你明知我心意却不接受,哪怕试着接近都吝啬,让人绝望。”他停顿一会儿,自己笑了:“我是发誓不再自作多情的了,早上听见脚步声,手脚不听使唤就来开门,你说奇不奇怪。”
她低下头,一勺一勺地将食物送进嘴里,粥甜得很,心里却苦。
“去了秦崟那里,他笑我所有的决心都是徒劳,再看自己,可不是滑稽得很,为一句玩笑耿耿于怀已不像个男人,继续生气岂非更不大丈夫?”
碗不知不觉空了,端着很轻,心里却重。
她半晌道:“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人了,这个我也知道。一边享受别人的照顾,一边不给别人句准话,这样的人无比恶心,可偏偏成了这样的人。”
“现在问题来了,我为何会喜欢一个始终在拒绝自己的女人?”他拈起一块千层酥,细细端详,仿佛里头就有答案:“因为第一次被女人拒绝的新鲜感,还是真心喜欢这个始终在拒绝的女人?”
也许只有时间能够为人指点迷津。
所以他决定交给时间,让世间最无情的东西衡量一切有情之物。
“可惜四师兄已经离开,否则求他算上一挂,也少很多无谓的担忧。”她摊开手掌,煞有其事地参详。
“卜算讲究顺应天理,顺其自然。试想若是合乎心意还好,若是不随人愿,又该说人家算得不准,心中执念一点没变,照样不甘心不如意,算与不算有何分别。”
“倘若当真测出我俩八字不合,互有刑克呢?”
“当真喜欢的,死也不会放手。”
“说的是呢,命中有就有。”她展颜一笑,开心地打捞沉底小汤圆,顺便为他也捞了些许:“还是说说怎么乔装吧!”
第36章 第 36 章
他接话也是很快:“听闻尊师玉唐真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通医理。”
“这和乔装有什么关系。”
“身为他的入室弟子,应该颇获真传。”
她迟疑地:“……学得皮毛而已。”
“那就够了!”他斩钉截铁地。
裕王爷身体康健,再说王府有御医,只怕不易接近:“我宁愿扮作宫女,还有一成胜算。”
“王爷不用瞧病,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用。裕王有三位侧妃,姬妾无数,膝下子嗣单薄,王府里的女人只要诞下一儿半女,这辈子必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等诱惑谁会拒绝,即便希望渺茫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户人家是这样,帝王将相有过之无不及。”
她忽而沉默下来,一股莫名悲哀涌上心头。
红尘中人,没有真正的淡泊名利,哪个女人不希望男人出人头地,嫁入大富大贵之家从此衣食无忧,可是从此住在富丽堂皇的厢房里翘首期盼男人的到来,担心年老色衰,担心膝下无子,年轻争男人,年老争家产,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唯独不是自己。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看见十年后的自己,都说我们会渐渐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渐渐面目可憎,渐渐麻木不仁,也许我们反感的并不是最终要变成的样子,而是缓慢下坠的过程,试图抓住什么阻止一切,然而四周一片混沌,无依无助,徒劳可悲。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孤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