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要去扶他,被他轻轻推开了,径直向洞口走去。
蛇妖已有些懵了,忙跟上去:“去哪儿?”
杜慎言在洞口站住,望着远处苍莽的山林,转过身来,淡淡道:“虽然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但还是最后一次厚颜请求你。”
“——将我送回去罢。”
蛇妖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不行!”
杜慎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自嘲一笑:“是了,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请你做这些。”垂下的眼睫遮住眸中神色:“只是单靠我一人,却不知到何时才能出去。”
蛇妖正愣着神,杜慎言已沿着藤蔓走远了。
老蛇妖张了张唇,憋出一句:“不该啊……”拿出手头的买来的话本,翻来翻去,说好的书生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呢?
眼见杜慎言已经走远,蛇妖烦躁地将书扔了,上前去追。
他身后,黑衣绣金的少年软绵绵地躺下,化作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迷茫地摇摇头和尾巴,一头扎进了藤蔓中。
番外一(6)
夜色已深,连绵的秋雨却仍淅淅沥沥地下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敞的门口,昏黄的灯笼下,一人正翘首以待。眼见着昏朦的雨幕中,一个熟悉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阿福紧皱的眉头一松,露出了笑来,快步上前迎去:“大人。”眼光扫过杜慎言身后,目露疑惑:“您没把乘公子接来?”
待看清自家大人堪称惨白的神色,不由得惊呼:“这、这是怎么了?”
临走前撑着的那把伞已不见了踪影,细密的雨丝已将书生的黑发素衫打得半湿,是一种近乎于狼狈的姿态。但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脚步也稳妥。只是临行前发自内心洋溢在脸上的欢悦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木然的平静。
杜慎言并没有理会阿福,径自走进府内。
初秋的细雨冷凉,打在身上让人感到寒冷,阿福打了一个寒噤,忙吩咐等了一天的众人们张罗饭菜,准备热水和换洗衣物。
他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杜慎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慎言将手搭在房门上,侧头问道:“有什么要说的?”
阿福吞吞吐吐道:“那、带来的那些事物……”整整几大包裹的东西,占了西面整整一个厢房,却不知如何放置,就等着杜慎言发话。
杜慎言神色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淡淡道:“都……收起来吧。”
“吱呀”一声,已推门而入。
收起来?阿福愣怔,欲要张口再问,门已严丝密合地关了起来。他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性——这是不准备再让人打扰了。
可饭也没吃,湿了的衣服也没换,这是怎么了?
这可如何是好?
阿福有些头疼,只得在门外试探着道:“大人,厨房有热好的饭菜,房里有备好的热水和干净衣物,您若有需要,便唤听风、听月。”
犹不放心地在门口待了一会儿,里面并无动静,只得小声唤来了听风和听月,叮嘱他们在门外候着。这才向西厢房走去。
翠儿已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阿福,埋怨道:“怎的过了这许久?”柳眉竖起,剐了阿福一眼:“又跑到哪里贪玩去了!”
阿福连忙喊冤,叹气:“也不知怎么回事,大人这般晚才回,我看他神色不太好。”
“怎么?”翠儿吃了一惊,“乘公子没同大人一起回来?”
阿福点点头。
“莫不是还在着恼当时大人走得匆忙,拿话伤了他?”
“我看不像。”阿福摇头,倘若这样,纵然受了诸多怨言,以大人的性子,也能百般包容,温柔抚慰,让乘公子消了这气。但看今日他回来时的模样和神色,并无苦恼,也无忧虑,倒是一片死寂的木然了。
三年,确实太长了,长到——足可以物是人非。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