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手指着那房内的好几个大包裹,问道:“这些怎么办?”
阿福走入房内,有几个已经打开了,零零碎碎地放置了一些,手摸过搁在桌上的一盒琉璃棋,叹了口气,将那盒琉璃棋塞回了包裹内:“都收好了吧,看来是用不上了。”
翠儿道:“这些穿的、用的、玩的尚且可以收了,可这些吃的——”为难地盯着桌上的那一个包裹。
阿福道:“正主也没来,你瞎操什么心?”
翠儿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我原先一直觉得乘公子气量大,他那时和大人那般好,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长情的人!”
阿福摇头:“也不必那么说,毕竟那时大人是铁了心要离开,话说得那么狠,是个人都该伤透了心,也该死了心。”
翠儿难以辩驳,半晌怒道:“我不管,咱们家大人是长情的,这三年来心心念念都是他。倘若真喜欢一个人,怎地连三年时间都等不了?”
她已为人母,青葱少女时对乘风的那点慕艾之意早已消散了,这些年来在杜慎言身边耳目濡染,一点一滴地感受到他倾注于这些事物之上的深情厚谊,自然是偏向杜慎言的。手指着这些琳琅满目的事物,道:“你说,这些事物,哪一样不是大人精挑细选,带来讨好乘公子的?”
拿起那盒琉璃棋,又道:“且说这盒棋子,是大人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搜罗来的。”
阿福哑然,脑中浮现出自家大人摩挲棋子时的样子。
“这些剔透的棋子我亦是第一次见着。阿福,你说乘风若是见到了,会不会大吃一惊?”那素来冷淡的面容上,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温柔笑意。
杜慎言向来清简,京都为官三年,临走时所带的贴身事物寥寥无几,不过是几件换洗衣物,两匣书和一些用惯了笔墨纸砚。庞杂的车队中,放置的行李绝大部分便是这些驳杂有趣的新鲜事物。就连吃的,也是一路上精挑细选买来的。
“用不上就拉倒!”翠儿越想越气,将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塞入包裹内,狠狠地系紧了,“他若嫌大人回来得太迟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初杜慎言不得不离开岭南,既是因为兄长病重,又是因为那一道不得违抗的圣旨。当朝的官员升迁贬谪,以三年为一轮,靖帝亲自以一纸诏书宣杜慎言进京,任他为殿中侍御史,这是决计无法推脱的。三年中,朝堂风云变化,深陷其中如履薄冰,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连翠儿和阿福这样的局外人,亦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其间的严峻。
三年期满,官员述职那段时间,才是府上气氛最为压抑之时。杜慎言书房的灯,整夜整夜地亮着,府内的下人尽皆屏息,生怕一个大的动静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原本以杜慎言的业绩,理应再往上擢拔,靖帝也有这样的意思,但杜慎言一纸奏疏,惹得靖帝大怒,险些引来杀身之祸。亏得李太师和众位同僚从中斡旋。
靖帝虽被劝止,但怒气未消,道:“既然不想待在京中,想做一些实事,那便依你所愿,待岭南去罢!”
杜慎言毫不犹豫地领了那道旨,至此,若非圣旨传召,此生便不得离开岭南。
朝中之人悲悯者有之,担忧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唯有阿福知道,自家大人于这一道圣旨,是有着怎样的感激与欣悦。
番外一(8)
杜慎言靠在门上,才觉得撑着自己一路的那股力气泄了,浑身绵软。强撑着走到桌边,不由自主地撑着桌子滑坐下来。
身体深处还残留着情欲的滋味,然而那残留的感受在此时已成为一个巨大的笑话,在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
他怎么会那么一厢情愿地认定妖怪还在原处等他?以至于一门心思地幻想着再度回到岭南同他相会。
也许是因为妖怪太赤忱了,从来不曾诓过他,他从他嘴里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最纯最真之语。
他同他说想要一辈子在一起,想要白头到老,他是真的信了。也正是因为信了,他才在无边的相思与繁杂的纠葛中这么快地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也曾彷徨,也曾害怕,也曾为了自己当初决绝的话语后悔不已,但那时总会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待你这么好,他对你这么真,合该你主动一次。你要对他更好,待他更真,再不能伤他的心了。
他真的这么以为了。
那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道圣旨,便是一个新的转机。
他是怎样欢欣鼓舞地接过这道圣旨,怎样马不停蹄地奔赴岭南。那一路的风霜寥落,都没有浇熄他想见他的渴望……
双手缓缓地捂上脸庞,久久未曾放下。
如果没有回来就好了,还可以抱着自以为是的一点期待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如果没有爱上就好了,现在就不会这么痛,为什么要这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杜慎言的晚归与失常让府里众人都惴惴不安。
天还没大亮,阿福已经转醒过来,忙起床去伺候杜慎言洗漱。
他到的比平常稍早一些,到了正房外,听风听月都还候在门外,一问才知道昨晚杜慎言进去后便再无动静了,不由得压低嗓门训道:“晚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又饥又冷的,都不晓得劝两句?”
听风听月一脸快哭了的委屈表情,却不敢吭声。
他俩到府里的时候正是杜慎言在京都为官之时,不似阿福跟在大人身边已好多年,那么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