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劝哥哥听无名先生的话?”
“是。”
“你真的想毒死伴溪么?”
倾城注意到,她说的是伴溪,而不是大豫的皇帝陛下。
她沉默了。
“我知道,你对皇室有恨,如果换做了我,我也会恨。可是不知怎么,我对伴溪始终恨不起来。你呢?”邓薇多么希望能唤起她对往事的怀念,毕竟她们几个一起在宫中的日子那么快乐。
“我又何尝不是呢?”倾城叹息一声。“可是现在,关系到的不再是个人的命运与喜爱。北耶与大豫开战,死伤无数,我更害怕梦到厮杀的场面,从开战到现在,我没有一天得到过真正的宁静。无论是伴溪还是陛下,都不应该受这种苦,不是吗?”夏芝萱淡然一笑。
“哥哥和伴溪之间,真是两难的选择。”
“北耶与大豫,同样是两难的选择。无论我选择了哪里,我都注定要背负骂名,薇儿,我真的很累。”
“我也很累,每天都很累。来这里不算久,就好像用尽了一生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陛下与大豫这样耗下去,吃亏的真的是陛下。大豫现在没有主动进攻,仍然防守,他们并不以侵占我们的土地为目的。可是一旦有一天,伴溪改变了主意······”
邓薇只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阵痛感。
“你看天上的月亮,薇儿,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这么并肩走,一起看月亮,是什么时候么?”
“好多年前了,久得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我记得,倾城说要学月亮,无论人世间的事怎么变,倾城永远都是那个倾城。”
“你还记得······”倾城喃喃道。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夏芝萱有些诧异地望着她,邓薇这才觉得有些失言,不禁低下头去。
“倾城永远都想是那个倾城。但是人间的事,并不永远都是那些事。才过了几年,一切就全变了。身边曾经最亲密的人,变成了宿敌。最熟悉的故乡,竟然变成了敌国。薇儿,有时候我希望我们只是在做一场梦,一觉醒过来,发现什么都没变。有我,有你,有太子表弟,有星霓,有小耗子,还有缪期。我们在一起出游,我们两骑马走在前面,星霓在追小耗子,伴溪冷着脸强忍住笑容,缪期在身后笑着要我们不要闹注意安全。”倾城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只是夜色做了掩护,邓薇恰好也没有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决定照先生说的那样做,我也一定要去。”
“你去做什么呢?那里已经不是曾经的皇宫了,那里那么危险。”
“我去掩护你。你要趁乱逃出去,非得有这么一个人掩护你,而且我也是他的贴身侍卫,他向来比较信赖我。”邓薇笑得有些凄凉。
夏芝萱望了她一眼,发现在月光下,她的笑看上去也有些苍白。
“你也觉得,这条路是必走的路么?”
“谁都觉得一定得这样,哥哥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路。只有这样,他的仇恨,他的宏图伟业,才能兼顾。柳家欠他的,可能真的要这样才能偿还。只是哥哥舍不得你,怕你有危险。”
“我的安危和北耶军民的比起来,谁更重要呢?但愿陛下早日明白便好。”
“你不怕死吗?”邓薇轻轻地问。
“薇儿,在我心里,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将来会怎样,便交给将来,只说你,你正是最好的年华,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以后有什么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她早就明白了自己未来的路,那是一条比虔心修佛更适合自己的出路。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哥哥失败,背上千古的骂名。但她更做不到看着伴溪被毒死。她知道她救不了伴溪,她什么也做不了。在两个国家之间做权衡,怎么看她的选择都是错误的。她能做的,唯有陪着伴溪一起死去。
她在担任太子贴身侍卫时,便起誓,永远保证殿下的安全,至死方休。如今,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保护不了他的安危,她便只能随着他一同死去。以后的事,有什么样的变化,她不知道。
伴溪若是真的死了,倾城也能逃出宫去,平安回到北耶,与哥哥完婚。那时候,世界上就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会被愧疚与痛苦折磨一生。
那有什么,比死更痛快便捷的呢?她的一生过成这样,已经是失职了,不知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她?
“等事成之后,我会和你一起回北耶,你和哥哥好好生活,我当然也会找到一个真心疼爱我的人,不再做你们得小尾巴,让你们为我c,ao心。”她强颜欢笑道。
夏芝萱只是一愣,旋即笑起来,“你终于肯好好找那个人了么?”
“当然了,他的品行我都在心里想好了,北耶这么多青年才俊,豪爽又热情,倾城,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总能找到最好的归宿。”原来说谎,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那便好。”夏芝萱笑起来,心里却有一处被扯动着。
“薇儿,你看这轮月亮,和我们在大豫看到的,哪一个更圆呢?”
邓薇抬头看去,轻声说:“好像是那时候更圆,那时候月亮朦朦胧胧的,想看又看不大真切,所以想象中,它美好得有些不像话了。”
夏芝萱笑起来,说道:“好像我也是这么觉得。”
☆、猝晕眩虚惊一场
樱缇走进了御书房。
伴溪正在批阅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