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姨娘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湛儿没错。你是为了救人,谁说你错了?”她的眼泪落进我的发丛,烫得我羞愧难当。

她道:“你们如今是刀口上舔血,我知道迟早有伤心的一天。但以后你做这样的事,别瞒着姨娘好不好?”

我忙答:“好!”

徐姨娘轻轻地笑了:“好什么?我知道你在哄姨娘。你们行军打仗的事,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妇道?但姨娘知道你心眼好,不管你是为什么,你都不会做坏事。”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几天我总在想,你要治不好这个病,还是个傻子,还留在久安,那该多好。外面的人说你多英勇,我只想冲他们骂,叫他们滚,让他们的儿子去英勇,让他们的儿子去死。我只要个活活泼泼的孩子。”

“但不成啊。”徐姨娘抬起我的脸,眼泪砸落在她的膝盖上:“我养了个英雄。”

我觉得一阵哽咽,唤道:“姨娘……”

她道:“去,去给你娘上柱香,谢谢你娘保佑你。”

跪在徐君绣的灵前时,我真恨不得上天开眼,一个雷劈死我。

父母深恩,昊天罔极。我这冒牌货不仅报不了,现在心里还存着算计。

但不先看一眼这张底牌,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把砝码都押下去。

徐姨娘大约也看出我身上带伤,不肯再叫我跪,一定要我坐在她身边。

我道:“姨娘,我要是问你点过去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徐姨娘笑道:“你现在的事都不告诉姨娘,还想打听过去的事?”

我支支吾吾道:“除了姨娘,我也实在没有别的人能打听了。那个、那个二十年前,我娘我爹、还有、还有那个沈师叔……”

徐姨娘原本满是欢喜的脸色刹那沉了下去:“你胡说什么?”

我心里苦笑,这就证明我没有胡说。一边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姨娘,你告诉我吧。”

她的视线落在我包着白布的手上。

秦湛虽傻,但二十年来也被家人锦衣玉食的养着,这父精母血到了我手上一年多,就被弄得遍体鳞伤。

我忙把手缩回来。

徐姨娘抓住我的手,她的嘴唇有点发抖:“……你这次差点死了,就是因为这个?”她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骇然道:“有人要害你?!谁这么没良心!”

这二十年前的事就像个旧疮,如果脓水挤不出,永远也治不好。

再腥再脏,也得面对。

我狠狠心,还是问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足月就出生了。我真是姓秦的?”

徐姨娘不答我。我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如梦方醒般抬起头来,在我手臂上狠拍了几下:“这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和你娘一样,专会为难我!我说了对不起小姐,不说对不起你爹。你告诉我,我说不说?”

她用袖子捂住脸:“小姐,你这儿子,我可管不了了!”

我苦笑道:“姨娘,我是真的差点死了一回,要是死得稀里糊涂的,我不甘心。”

徐姨娘原本就紧握着我的手,现在握得更紧了,好像松一松,我就又要躺回棺材里去。

她摔下袖子,恨恨瞪了我一眼。

满打满算,徐姨娘其实四十不到,在我的世界还是漂亮大姐姐的年纪。

但她说的那些旧事,又当真每件都催人老。

“……你得先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怪你娘。小姐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当初表少爷……沈庄主和你娘是姑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也彼此有心。大家都知道,你外祖心里是想把你娘许给沈庄主的。但你娘是独女,她未来的丈夫得入赘徐家,接掌六虚门,可惜沈庄主也是独子,这事才一直耽搁着。谁知一来二去,沈庄主认识了那位李小姐。唉,六虚门怎么和江左李氏比,更别说那李小姐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沈庄主的心就渐渐变了。可怜你娘背后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但在沈庄主面前时还是那么温存体贴。但可最后沈家还是向李家提了亲。”

“唉,我那时见你娘那么难过,也恨沈庄主。但久而久之,反倒觉得你娘还是不嫁他的好。沈庄主是狠心绝情的英雄,那李小姐将来成了皇后娘娘,也冷冷清清地跟他隔着心肺。你爹才真是个良人。”

“那年变故太多,你外祖去了,你娘嫁给了你爹,可六虚门改姓了秦。你娘说是不愿委屈了你爹,但我知道她是做给沈庄主看的。这是她心头的一块疤,永远也好不了。你两岁还不到,你娘就走了。”

徐姨娘转头望着徐君绣的灵主。她轻声道:“小姐,你儿子叫我一声娘,但我到底不是他娘。这事我瞒了二十年,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现在告诉你儿子,要怎么做,让他自己选去吧。”

我朝她趋过身子。徐姨娘的眼里又浮上了层雾气,但嘴角却噙着点终于解脱了的笑。

她道:“你问你爹是谁?”

她伏在我耳边,告诉了我。

窗外还是铁板一块的黑。

不知哪里的公鸡在打鸣,其声仓皇,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叫。

刚才我们聊的事,让我和徐姨娘都浑身不自在。

我苦笑道:“这些事儿,我爹知道吗?”但说完就觉得是废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个男人知道了还受得了。

徐姨娘躲开我的眼睛。她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重又握住了我的手:“湛儿,你要有个弟弟了。”

我一惊,忙看向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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