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小女孩负罪感深重的跪到言战身边,“你快醒过来吧,你是名人,名人是不死的,会有很多人会记得你。”

有的小女孩哭得眼睛肿了,她握住言战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上,轻轻的问:“您要找谁?您要找双城吗?您说得双城是谁?我帮你找,好不好?”

“我们中间,有人叫双城的吗?”

“对啊对啊,她刚才在找双城?谁是双城,谁是双城?!”

云朵暗了,天空灰了,假山分开了,花朵们凋落了,一片片花瓣随着忽而从远处吹过来的冷风回旋飘散了,微蓝色的阳光枯萎了,泥土融化了,小女孩们哭花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本来的面目了,都模糊了……

云朵们问,谁是双城?

泥土们问,谁是双城?

高悬在上的天空知道谁是双城,低卧在下的大地也知道谁是双城。

连假山们和那常年围绕在言战和顾双城身旁的微蓝色阳光也知道谁是双城,唯有那些今年刚出来的花朵,和刚刚抽出嫩芽的小女孩们不知道谁是双城。

“谁是双城?快让她过来!言战要她,言战要她!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一个探过言战鼻息的小女孩撕心裂肺的站起来,大声的吼起来,“谁是双城,你快出来!快出来!”

这时候,云朵睁开了泪眼,假山睁开了泪眼,花朵睁开了泪眼,阳光也睁开了泪眼,它们一动不动的看向站在假山那头的顾、双、城。

☆、188悬命 四 (三)

言战躺在花丛上,一动不动。

她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那一口生者该有的气息。

她蜷缩的双手让顾双城想起了她曾用猎枪射下来的一只野生天鹅,那天鹅从高空中坠落下来,两只泛白的脚爪就是这样蜷缩的。

她颓然侧向一边的双脚让顾双城想起了二叔公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言赋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死?这真是太可笑了,言战刚刚离开她视线没多久,还有,她的言战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走掉呢?

顾双城忽然不敢走过去,她甚至不敢张开两瓣微微颤抖的唇,去再次满赋深情的唤一声,言战。

小女孩们全都围在言战身旁,见不远处的顾双城来了,都四散而站,全都吓得只敢给她让路,有个小女孩恍然大悟,全言宅上下唯独有一个双城啊,不就是眼前这个木雕儿一般的顾双城吗?

“这绝对是上帝开得最愚蠢的玩笑。”顾双城陡然大笑,她笑着指向言战,对那些小女孩们说:“你们看到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吗?她总是这样淘气,都三十的女人了,怎么能像孩子一样在花丛上……在花丛上……睡着了呢?她睡着了,对吧?”

没人敢回答她,一个小女孩吓得躲到另一个小女孩背后,顾双城的笑声吓到了不少小女孩,她们纷纷自责愧疚,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告诉我。”顾双城状似轻松的向前迈了一小步,用平生最轻松的语气问那些被她吓得不敢动的小女孩们。

“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玩什么?”顾双城又立刻后退了一步,就像毒蛇咬了一口一样,缩回了脚,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我们……在捉迷藏。”一个小女孩看出了她的恐惧,就开口道:“然后,她倒下去了,然后……就起不来了……她的呼吸……”

小女孩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顾双城看向这满眼泪痕的小女孩,又说:“我们去过尼泊尔,我们一起去的。”顾双城颤抖的指了指言战,又指了指自己,“你知道么,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花丛,她会躺在上面,和现在一样,她那样美,又那样悄无声息,我以为她……可我只要推她一下,叫她一声,她就会睁开眼睛……”

小女孩点点头,“我们推了她很久,也叫了她很久,可是她……”

“她一定是在恶作剧。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就是那么喜欢吓我。”顾双城捂住胸口,她离言战不过近在咫尺,为什么她觉得用尽这一辈子所有的力气都无法走到那里……走到她身边去,走到她身边去吧,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儿,花丛里是那样的阴湿,那样的冰冷,而她的周围有一群陌生的小女孩,她必定一个也看不上,她们天真的脸庞和稚嫩的身体只会让言战想起来小时候的她……顾双城陡然哽咽起来,她抽泣了好几声,脸色由于痛苦和隐忍而变得如鲜血一般通红,她极力遏制着无法停下来的悲怆,那悲怆如同一只只凶狠的豺狼撕咬着她的心,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和爱。

小女孩们纷纷让开,给她让开了一条笔直的路,顾双城深吸一口气,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言战,“你必须向我保证,如果我走过去,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得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不准你不睁开眼睛,不准你戏弄我。”

没人回应她。

顾双城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四周黑压压一片的假山,她蹲下来,“我再说一遍,如果我走过去,如果我像平时那样喊你,当我喊你的时候,比如我说,言战,醒一醒,你立刻醒过来。答应我?嗯?答应我。就像平时那样。你可以不理我,你可以不和我说话,但你要睁开眼睛。我可以抱着你回家。我会抱你回家。你不必再害怕……难过和伤心。”顾双城抱住双腿,她痛不可迭的颤抖和痛哭起来,眼泪没有从她细长的眼睛里逃窜出来,而是倒流回她的孱弱跳动的心房里,整整淹没了她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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