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摆了一副未落子的棋盘,旁边放了棋盒和一壶酒并两个玉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温玉心中冷笑一声,说赵高胆大,他的确连一把武器也没有带在身边。说他胆小,他能够统领罗网这群凶徒,想必在武学这方面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此却命令这么多人埋伏于此,对她的忌惮的确是够深的。

摒去纷繁思绪,温玉踏着一地月色,走进了怀仁亭。反手将青玉流取下随意放置一旁,在赵高对面坐下。

她环顾下四周景色,袖口一动,一根竹简被她拿在了手上,笑道,“赵大人雅兴不浅,此处月明星繁,清风为伴,倒不似在人间了。”

话语之间温玉满面微笑,举重若轻的把这根竹简正正插在了棋盘中央,竹简宛如锋利的刀剑切开豆腐一般削了进去,而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赵高。

赵高看着她动作,目光微微一紧,“温先生看起来有些不悦。”

“哪里,赵大人言重了。”温玉慢条斯理回答,“送请帖之人将这根竹简插在我院中石桌上,如此别开生面的邀请,我倒是头一次见,不及赞赏此人心思之奇绝,又怎会有不悦一说?”

赵高但笑不语,生气与不生气他还是看的出来。罗网此次给她送请帖,行为出格乖张,毫无礼法可言,算是下了她极大的面子。她虽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到底是不悦的。

赵高抬手拿起一个玉杯放到温玉对面,拿起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酒,“素闻先生喜好美酒,今日我便带了这咸阳特产的琥珀蜜酿来给先生赔罪,不知比之桑海的桃花凝如何?”

蜜酿如线缓缓倾入了玉杯中,琥珀色的澄澈酒液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馥郁扑鼻,芳香回而悠长,略带甘甜之味。

温玉定睛一看,不觉赞叹道:“当真是好酒,的确不负‘玉碗盛来琥珀光‘之名。”她口中虽说着赞叹的话,手上却动也不动。

“哦?‘玉碗盛来琥珀光’?”赵高低声念诵了几遍,“当真是此句一出,旁的赞颂琥珀蜜酿的溢美之词都要黯然失色、寡而无味了。”

“赵大人说的不错。”

温玉不置可否,倒没有否认。此诗乃是她师父李白所作,李白何许人也?被世人尊称为“诗仙”。以一人之力撑起了盛唐诗文的半壁江山,受此夸赞乃是情理之中。

赵高见她并不喝酒,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笑道:“温先生果真如从前一般谨慎。”

温玉不过淡淡微笑,丝毫不为所动。她甚至连跪坐的姿态都不曾动弹一下,更不用说为赵高言语所激。酒里有没有加了别的东西她不知道,可总归她是不会喝一滴。虽然她很爱喝酒,可也得看是谁送来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赵高满怀恶意而来,她自然不能遂赵高的意。

念及于此,温玉笑意里也多了深意,似乎意有所指的回答道,“世道艰险,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些。对吗?赵大人。”

赵高闻言也感慨了起来,“世道的确艰险,叛逆份子处处横行,小心些也是理所应当。”

此言一出,二人之间原本和缓的气氛变得有些紧绷起来。

两个人都在互相试探,企图寻找到对方的破绽。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到底赵高落在她手里的把柄是什么,让他忌惮到用这么大阵仗来应对此事。

定了定神,她心中微微叹息,今日之事只怕是难以善了。赵高选在这三面孤绝的险峰,又带了这么多人,想也不用想若是自己一句话回答露出了破绽,她饮恨当场也很有可能。

且赵高字里行间无不在表明很熟悉她,而她除了阅读史料知道此人城府深沉,,对其人别的方面一无所知。到底要怎样应对,只有见招拆招了。

温玉端然静坐,不动声色,且看赵高。

赵高脸上笑容蓦然一变,可称得上阴森寒冷,皮笑肉不笑,“既然世道如此艰险,温先生子夜应约而至,只怕也不将这艰险放在心中了。”

“赵大人在这星月之夜登此高峰,又何惧艰险?”

温玉仍旧满面微笑,却是警惕之心大起。

赵高眼中幽光闪烁,“只有登临最高峰,才能将天下之景全数收在眼中,才能享受别人感受不到的孤寒。”

“赵大人此话何意?”

温玉瞳孔一缩,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仔细斟酌,只怕赵高看出了不对。但看赵高这个反应,怕只怕是自己不知哪里露了破绽。脑中转的飞快,立刻下了决断,横竖已被赵高看出破绽,今日必定不得善了,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

由此一来,巨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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