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看着木屑从她指间纷纷扬扬落下:“你不应这般惊讶。”从前的温玉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她永远是君子如风、不动声色的。

“我只是惊讶这缘分罢了。”

“是吗?”谢湛反问一句,似是不信,“你好像变了些许,又好像没有变。”

“何以见得?”

谢湛却没有往下继续说,这种变化微小又难以察觉,她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具体却说不出来。思忖半天,谢湛道:“说不准,我只是感受到细微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并未走向好的方向。”

温玉表情甚至看不出一点波澜,道:“你还是如从前一般敏锐。”

谢湛摇了摇头:“非也,并不是我敏锐。德音,是你的心境,与从前不再一样。”她迟疑一会儿,又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但这些影响的确流出了表面。”

“是啊。”温玉慢慢道,“阿蘅,你知道吗?前不久,我梦见了夜守孤城之战。”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绝不外露多余情绪的她,此时的声音亦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艰涩,但很快也就消散了,“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安史战乱之时,温玉父母夜守孤城,等不到援军力竭战死,谢湛也曾听说过。但是没想到此事给她的影响如此深刻,从稚子到少年,乃至于到了现在,竟还能清晰的梦见当时的场景,哪怕她自己并未亲眼看到过。

“我现在很不对劲。”温玉似乎终于卸下了沉重的防备,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困惑,“理智告诉我不行,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摒弃这样的影响。从前在大唐时还不明显,反而到了这里之后,越发的严重。”

“从何可以看出?”

“你看,”她抬手指向了新郑,“韩国现在的局势,与大唐何其相似。一样的权臣把握重兵,一样的怀有异心。最为可怖的是,不管是韩王还是玄宗,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谢湛沉吟,却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将此时的韩国,重合到了一千多年后的大唐。”

温玉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从底子里开始腐朽的国家,总归是要走向灭亡。”

谢湛续道:“世间万事万物皆要向前行走,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什么是永垂不朽?”温玉嗤笑一声,“追求千秋万岁的,到最终不也化为了黄土一抔?风一吹也就散了,倒还落了个干净。”

“你看的明白,却看不开。”

“能够看开,或许我就不会再为夜守孤城之事所困扰。”

谢湛缓缓摇了摇头,这样的事她无法置喙,只能是她自己看开了,才会解开心里的结。越聪慧的人,越受累于自己的聪慧,否则便不会有慧极必伤一说。

谢湛终究不忍,还是道:“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她念完一段《清静经》,二人陷入了沉默,各自在往事中沉浮,一时间气氛静到了极处。

“其实我们二人的经历,于常人而言,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许久之后,温玉的眼中氤氲起一点稀薄的雾气:“然,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求的到底是什么?

谢湛自然是知道温玉求的到底是什么,她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也是如此。温玉心底最深处的、隐秘的不安,谢湛几乎感同身受。诚然,温玉与她都是能够控制自己情绪变化的绝对理智之人,所以双方各自到了此处虽然慌乱,但还是以绝强的理智控制了自己的反应。

理智上这般应对自然最好,但感情上确并非如此,来到了一个与过去割裂一切的时代,再怎么冷静也有恐慌之意。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看不到光明。她们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内心的空洞也就更大。

所以需要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执着于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会被空洞吞噬。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在这乱世,人人都为生存身不由己的苦苦挣扎,无暇他顾。只有她们这两个同为大唐的人,才能懂对方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才能明白对方的恐慌。别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夕阳渐渐下沉,云层被染上了厚重的墨色。这样的残阳,仿佛殷红的血液染就,已现黑暗的预兆。二人沉默了许久,只有山风温柔的拂过她们的发丝、衣衫,又越向了远方。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谢湛凝视着夕阳,“按着计划,甩开将军府那小子以后,我们应当回城。”

温玉眼中溶进夕阳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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