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他惭愧感激之余,每逢夜阑人静总辗转难眠,自觉无颜再踏足师门,数次想鼓起勇气去向门主等人辞行,可始终下不了决心。至少回去后,他还能再看到关山雨的容颜……

明知自己不该再存任何妄念,可他终究割舍不下。然而像这样独自一人幽居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落照园内,天天对着已空无一人的书房发呆,任由骇人的沉闷把自己一寸寸吞噬,莫醉秋觉得自己即将窒息。

最思慕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见不得,更亲近不得。这煎熬,不啻比死更难以忍受。他不知道关山雨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就打算让他在这里孤独终老?

藏剑阁,独立于小筑西隅,黛青飞檐从几株虬曲枯枝间挑出抹雪色。

阁内二楼的雅室里烧了暖炉,苏幕遮青衫披发,外罩一袭水墨色薄袍,盘坐在酸枝罗汉榻上,悠闲地品着青碧见底的香茗,边执子下着围棋。

棋盘对面,却并无人与他对弈。

苏幕遮向来喜欢独自下棋,所以葛山风师兄弟三人也就安静地坐在下首耐心等待。

阁外风吹雪舞,棋落清脆。

轻轻放下手中最后那枚白子后,苏幕遮对棋局端详半晌,终是搁落茶盏,扭头含笑道:「累你们久等了。」

「不敢。」葛山风性子刚直,拱了拱手后也不多客套,沉声道:「今天我把关师弟和束师弟都请到这里来,就是想请问门主,打算如何发落莫醉秋。」

关山雨在一旁一直脸带苦笑,就知道自己这位师兄铁面无私,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更别提已被逐出师门的醉秋。能忍到今天才来向门主发问,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他唤声师兄想说情,葛山风却连眼梢也没朝他这边稍瞥,兀自滔滔不绝地道:「门主肯留莫醉秋在小筑养伤,实属宅心仁厚,只是断剑小筑素来门规森严,弟子们近日来已在底下议论纷纷,继续留着他,只怕有损门主清誉。」说到最后,神色也严厉起来。

「葛师兄!」束山雷倒是先忍不住出声打断,劝道:「你所言没错,可关师兄他也已经说过那天一教教主为救醉秋葬身天山。天一教的人知道他们教主是与关师兄和醉秋同行的,久候不到主人归去,总有一天会把这笔帐算到关师兄和醉秋头上。咱们要是把醉秋赶出去,等于让他去送死。」

「葛师兄,醉秋毕竟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纵有千般错,还不是出于一片孝心为了给关师兄治病?你何苦非要赶尽杀绝!」

葛山风浓眉一扬,逼视这个最易感情用事的师弟,冷冷道:「留他在此,却又叫那些死难弟子的亲人们如何心服?」

眼看两人越说越僵,苏幕遮终于轻咳一声,成功地令两人停住了争执,他温润明亮的目光随后落在关山雨脸上,轻叹道:「关总管,你意下如何?」

关山雨苦笑更深,门主这么问,其实已是认同了葛山风的劝谏,他长长吸了口气,起身向苏幕遮一揖到底。「门主,这场风波追根究底,因我而起,门主若真要逐人,就请留下醉秋,我走。」

阁内主人尽皆愕然。

束山雷嗔道:「关师兄,门主又没说容不下醉秋那孩子,你这是什么话?」

葛山风也怫然不悦:「关师弟,我知道你一直疼爱莫醉秋,可总不能为他坏了小筑的规矩。」

「所以我走。」对上同门不解与指责的视线,关山雨凄然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们。醉秋的父母其实是因我之故而双双殒命,如果不是为了将醉秋抚养成人,我早该自戕向他双亲谢罪。我已亏欠醉秋太多,怎能再眼睁睁看他因我而送命?」

葛束两人面面相觑,就连苏幕遮脸上始终云淡风轻的微笑也敛去,三人纵然都怀了满腹惊疑,但见关山雨神情悲戚,均不忍心再去追问。

对同门苦守多年的秘密一朝吐露,关山雨便似卸下了背负已久的枷锁,长叹着向苏幕遮恳求道:「门主,这世上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醉秋,只求门主看在我的情面上让他留下,保他余生平安。关某死亦无憾。」

苏幕遮托起茶盏轻啜一口,沉吟片刻,重露微笑,颔首道:「关总管为小筑操劳多年,离去之言,切勿再提。至于莫醉秋,他羁留小筑确实难平众人之口,我看,不如就在小筑边上为他另建一处居所,即便天一教的人真来寻仇,也好有个照应。」

关山雨听到最后那句,知道门主已答允了庇护莫醉秋,不禁喜出望外。

葛山风却大为不满,皱眉刚要劝门主改变心意,苏幕遮已抢先开口笑了笑:「这事就这么定了,葛堂主不必再多说。」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枚黑子,在棋局上缓慢寻找着落子之处,悠然道:「师祭神一心要取关总管的血,多半还会再找上门来,断剑小筑既然已经与祭神峰结了怨,再多上个天一教也没什么分别。」

他语调始终不温不火,投落在棋局上的目光更温和若水,然而葛山风就此识趣地闭上嘴。

任何时候,都不该去打扰门主下棋的雅兴。

师兄弟三人悄然退出雅室,拾级而下,待出了藏剑阁,束山雷打起油纸伞,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拍着关山雨的肩膀道:「关师兄,门主既已发了话,你也可以放心了,我这就让人去请砖瓦泥工。」

「那就劳束师弟你费心了。」关山雨欣慰地目送束山雷走远,转身对眉头深锁的葛山风道:「师兄,一切都怪我当年走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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