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故事?说来听听。”
安宁能想到什么鬼故事?学中文出身的她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记满神怪女仙的《太平广记》和山精鬼物的《搜神记》。
“嗯,”她思索一瞬说:“大抵是个死生契阔的爱情故事吧。”
众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催促着安宁快说。她拗不过,微蹙着眉,低缓的出声:“故事开篇说宋康王舍人韩凭,娶何姓女做妻。何氏长得非常美,被宋康王夺去。韩凭心里怨恨,宋康王就把他囚禁起来,判他服苦刑。何氏暗送了一封隐晦的信给韩凭,信中说:‘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安宁左手托腮,眼神飘向亭外某处。
“宋国人都为这叫声而感到哀伤,便称这种树为相思树。‘相思’之说法,就从这儿开始。守着一个人生死不离,太痴了。”安宁幽幽说着韩凭夫妇跨越生死厮守相伴的故事,也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感情观。
“确是个好故事…”齐明烜喃喃的说。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情真意切的故事打动了。她们此时各自都在心里憧憬着自己也能拥有一个生死不离的“痴心人”,相守此生。
乔瑾之身姿挺立,眼神灼灼…
第8章 第七节月落星沉
安宁独自一人立在一处名曰“虹桥”的木桥之上,南风迎面,轻抚着她的长发。她微眯着双眼望着远处的屋宇楼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她转过身,见那身着黛蓝色衣衫的俊俏人儿缓步走来。两人相视片刻,她又转回身子遥望远方。
“卑职乔瑾之参见公主殿下。”乔瑾之躬身行礼。
“那日在瑛河之南,是你么?”安宁目视前方,轻缓出声。如兰的气味飘进她的鼻腔中,清新淡雅。
“殿下竟能认出卑职?”乔瑾之惊讶的问出声。自己当日是知道那是楚国的公主,可对方应当并不知晓自己是谁。更何况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免礼吧,乔大人。”
乔瑾之行至对方身后停住,看着她单薄修长的背影,想着那张略显稚嫩又清丽如画的面容。开口问道:“殿下是思念家乡了么?”
安宁侧了侧脑袋,若有所思的说:“也许吧。”
日和风暖,一时无言。
“那里好多人,是在做春狩的准备么?”安宁沉默了一会,想起大公主今早提起的春狩就在五日之后,抬起右手遥指某处。
“是的殿下,殿下爱打猎么?”
“本宫不曾打过猎。乔大人呢?”也许是因为这几次的见面,对方一副温恭纯良的气度让安宁暂时放下戒备,眼下无关紧要的闲谈竟让她有些怡然之感。
“在军中曾经有过,后来…手臂受了伤,就回到潼城,在宫中当差。”
安宁回过头,看了眼对方的脸,又移向她的手臂,复转回头去,问道:“如今好些了么?”
“执物困难,想来是好不了的。”乔瑾之依然淡着眉眼。
安宁心想对于武将来说,伤了手臂难以执物应是很苦涩的一件事。她不欲再勾起对方的伤心事,一时间两人又安静下来。
乔瑾之很想提醒她一些什么,却又觉得有欠妥当。三公主对安宁做出的亲密举动让自己不舒服,更让自己担心。这个齐国皇宫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居心不良的人比比皆是。安宁刚来此地,对所有的人都不了解,会不会被欺骗被利用被伤害?自己是担心对方安危,可这个心思却没有立场去诉说,这样的感觉让她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原先闲适的气氛变淡了些,安宁奇怪的回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果见眼前人清浅俏丽的脸上此时略有愁绪。她蹙起眉说:“乔大人不必过于忧伤,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留在军中不见得就是好的,在宫里当差也未必不会更好。”
乔瑾之抬起眉眼,如星的双眸直视对方言道:“卑职不是在忧心自己。”
安宁转过身,面对着她,随口问道:“那乔大人在忧心何人?”
“殿下久在楚宫,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想来殿下也经历了不少。可这齐宫却又不比楚宫…”乔瑾之不敢再往下说,妄议主子是大不敬。更何况她怎么能知道才见数面的安宁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好意提醒。
“本宫明白了,乔大人不必再说。”安宁再不明白那就真的是愚钝了,她冷着脸,忽然不想再听。今早才被齐明烜戏耍,正懊恼自己竟被美貌冲昏头脑。她搞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会陷入那种无法理解的狂热之中,那样的自己,太不正常。而这时她确实也如对方心内所想的那样,她不知道一个只见过数面的人为何要这么为自己着想。她的常识告诉自己,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不辨龙蛇是多么的危险,一个才初相识非亲非故的人突来的善意也绝不能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