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想出了个一分为二的办法,专门组建了这个“赤豹营”;凡是来投军的剑士,无需编制,直接入该营备战。这样区别对待,剑客们觉得面上有光,军中统领指挥起来也方便。

方士引着一群剑客走远了,空地上剩下的人便没了那么客气的待遇。站在几案后面的卒长让人们排成一列,一个一个到他跟前问话。一般只问个姓名、年纪,然后便像检查牲口似的让每个人蹦蹦跳跳,看了看牙口,有的还要脱下上衣查验一番;满意了,便发放一个竹牌,让人站到后面去——这便算是入了军。

带着剑的少年驻足观看了很久,发现这募兵也不是很严格,目前除了几个一看就是谎报年龄的、太过瘦弱的少年和老头,两个身患残疾的人,其他大多数都毫无疑义地被选了进去。即使如此,那些被涮下来的人还聚在辕门外面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这么大年纪,还想着打仗么?”少年盯着其中一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汉,喃喃问道。

“太原大荒啊……要是投不了军,恐怕只能饿死。”一个站在他前面的黑瘦汉子顺口答道。

少年抿了抿嘴唇,搭在剑柄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又过了半晌,队伍终于排到了少年面前。卒长先让他小跑了几步,又脱下上衣,围着他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残疾麻风之类的毛病;少年正要穿上衣裳,卒长突然指着他胸口处一道深深的疤痕问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跟人打架?”

少年点了点头。

卒长浓成墨团一样的眉毛一抬,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小小年纪,打起架来就这么不要命。很好,是我老赵人!”又勾着他的脖子道:“好好干,我看你是块伍长的材料。”

少年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还是没吱声。

卒长绕回几案后面,像模像样地抓起一支笔,问道:

“多大了?”

“十九。”

“叫什么呀?”

“盖聂。”

卒长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对眼前的人再次打量起来。他刚刚写下一堆“李二”、“王五”、“小狗子”之类的名儿,突然听到这么文邹邹的叫法,顿时感觉不太舒服。

他撇了撇嘴角,勉勉强强在竹片儿上写下了个葛生的“葛”字。少年正要说字不是这么写的,又被他打断问道:“捏……什么捏?”

“聂,聂政的聂。”

卒长咽了口唾沫,把“聂政是啥”四个字咽了下去,恼羞成怒地问道:“家里排行老几?”

少年道:“最长。”

“那好,以后就叫你葛大便行了。”卒长忙不迭地把“大”字写了下来,一搁笔,抬头又问:“认得字么?”

少年沉吟了片刻。他只能读写三晋和秦国的文字,齐燕两国的就要差些,楚国的字更有许多生僻的认不全。至于泗上十二诸侯,字的写法倒是有许多互通之处……正在胡乱想着,卒长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为难,有些喜形于色地道:“不认字不要紧,认得自己的名儿就行。”说着便把写着“葛大”两字的竹牌塞到少年手里。“去后面等着吧,一会儿有人领你们去新兵营房。”

少年哭笑不得地捧着自己的新名字,抬腿迈进了新军大营。

纵横一战之后,盖聂身负重伤离开鬼谷,半路上终于支持不住,在一个山村里修养了数月。收留他的一对老猎户为人憨厚,待他极好;盖聂心存感激,伤愈之后不免帮着做些打猎剥皮的活计,以为报偿;结果猎户夫妇见他老实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更加喜欢,竟起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心思,唬得盖聂连夜卷铺盖逃了。

之后,盖聂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思考自己今后的去向。与师父和小庄不同,盖聂出身布衣,在哪国都没有根基;而通过巧妙的游说让君王破格录用,他自认也并非自己的强项。况且有赵括这个“同门”的前车之鉴,他清楚自己生平所学多半是从书本上来的,而未经过设身处地的锻炼,即使侥幸身居高位,无论是领军还是领政,无疑都很危险。

好在一直以来鬼谷的前辈们都有着周游列国、实地考察天下大势的优良传统。盖聂亦从善如流,一路北上向故国跋涉而去。虽然他身无长物,河间一带又到处是流民匪寇,混乱难行;但是盖聂何许人也,他在鬼谷久经磨练,又有绝技傍身,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鳖,扬手接飞雁,俯身尝百草——有着近乎凶残的野外生存能力。风餐露宿对他来说根本称不上困难;猎到了较大的野兽,还能向附近的村民换点干粮、盐块之类的必需品;有时候经过较为和平的田间地头,还有嬉戏的少女将果子掷到他身上——盖聂通常不疑有他,捡起来就吃了,只当附近的民风就是这么淳朴,这么热情。

真正的麻烦,却是在到了赵都邯郸以后。虽然盖聂有着用不尽的通关凭照,可是一旦进了这般繁华大城,没钱就意味着没吃没住,连打听消息都少有人搭理。不但宫城以及达官贵人的府邸附近戒备森严,有各自的府兵巡守,决不允许无关之人多留一刻;连城里的乞丐混混之流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陌生人想寻个栖身的地方都很难。到邯郸的第一晚,盖聂好不容易才在某个后巷里发现了一户屋檐较长的人家,头顶的茅草虽然稀松,勉强还能挡雨雪,于是便打算在墙根下面凑合一夜。结果刚刚抱着剑坐下,便发现边上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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