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正候在侧殿打盹,一听见脚步声忙端出精神的神态来。

“黄公公。”陆炳熟稔的给他塞了金叶子,压低声音道:“近日里,皇上可有与鹤奴同宿过?”

黄锦心想陆大人果然还是处处关切皇上,忙不迭道:“不曾,皇上都是一个人睡下的,但有时会抱着鹤奴送的枕头。”

陆炳神色一变,略点了点头,又回了殿里。

皇上再去后宫的时候,育婴殿都已开放四五天了。

这一溜妃子也适应的颇快,任由孩子们在软毯上打滚互啃,各个跟名媛似的一起闲谈喝茶,又或者开看书会。

僖嫔得了皇上的回信,又按照嘱咐当众念给诸位以后,倒还真是点亮了她们每个人的念想,这辈子又多了不少事做。

从前要盼着得宠,盼着承蒙玉露,盼着能一举得子。

如今皇上难得回来,也不再行房,好像过去种种执念,也顷刻烟消云散。

她们不再敷那铅粉,性子也都和顺了许多,不再话里话外的互相挤兑。

但,既然僖嫔能靠那乱七八糟的童谣得赏赐,自己自然也可以。

一时之间,后宫的女人们都开始悄无声息的看起书来。

见面时都说自己愚钝不堪,哪看得懂皇上说的那些东西,一面回宫了又挑灯夜读,巴不得比其他人见识高一头。

就连宫女嬷嬷们也被带着开始识字,好帮娘娘们抄录笔记主意,将来方便写信讨好皇上。

虞璁带了些自己挑的书来,还带了一包玩具。

鹤奴在行礼见过各位娘娘之后,小心翼翼脱了鞋子,打开了小围栏,踩进柔软的厚毯上,把小包裹慢慢的打开。

四五个小崽子们围过来,开始看他怎么搭积木。

虞璁晚上闲着没事,照着乐高和七巧板的模样,做了大号的积木过来。

体积大重量轻,更重要的是不会被勿吞,又可以开发小孩儿们的想象力。

孩子和媳妇毕竟都是捡来的,虞璁虽说心里没有太多的眷恋,但每隔七八天都会过去瞅瞅他们。

四个孩子感觉都圆乎乎的差不多,头发也没长多长,但虞璁每次来都要挨个抱抱,算是给他们亲子互动体验,建立所谓的幼年安全感。

往后等孩子大了,能告状保护自己了,就可以放养在乾清宫内外,没事多教他们动手动脑,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写字玩耍都好。

孩子们虽然现在陆续都一岁多了,有的也渐渐能含糊的说些单词,但口水和尿也基本上不受控制。

在皇上被猝不及防的尿一手以后,内心坚定了养大点再多陪陪的想法。

他其实很难想象,原主是怎么睡这些笑容稚嫩的小姑娘,又是怎么看待这些小粉团的。

反正对于自己而言,孩子也好,媳妇们也好,心里也都只能当做朋友,偶尔来看看吧。

老朱家的名字串着金木水火土,他私下记了好几轮,不光记不住脸,还记不住名儿。

往后得悄悄做几个颜色各异的手串,挂孩子身上,不然真分不清。

从后宫出来以后,虞璁看了眼下午明朗的阳光,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黄锦,备马——我们去一趟国子监。”

当初光禄寺大几千人,裁剪之后也没敢让他们都下岗,毕竟京中的流民已经够多了。

皇上下令让他们互相教着识字写字,为的就是日后能当可移动的公告喇叭,要么帮忙抄书,要么到处帮着宣讲。

杨一清养病归养病,也记着给之前那几个臣子写了封饱含疲惫和歉意的信,让他们都哑口无言,从此只得顺着自己的思路走。

杨首辅回府休息的那一天起,三典修撰抄录的事情就热火朝天的展开了。

好像也就是在这两天,公交车也在城里开始试运行,估计赵大人的帖子快递进乾清宫了吧。

皇上边想边走,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陆大人呐?

鹤奴见皇上动作一滞,眨了眨眼没有开口。

不对啊,陆炳往常就算忙于公务,也会时刻跟自己报备一声,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都会说一句。

他最近这两天,好像老是见不着人,只偶尔在乾清宫里呆一会儿,完全没有当秘书的自觉!

皇上眉头一皱,继续脚步去巡视抄书理书的工作现场。

很不对劲。

这货闷归闷,从来都不敢怠慢自己,但是最近就觉着哪儿不对劲。

如今国子监祭酒换了人,但托了徐阶从前的布置安排,无论是场地洒扫,还是往来人员的工作素养,那都相当不错。

可惜啊,这项工作需要汇集筛选多如牛毛的古籍新书,根本不是寻常官员能有信心定夺的。

虞璁正漫无目的的思索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知道是陆炳得了消息,过来找自己了。

陆炳原本去锦衣卫衙门那递了份文件,得知皇上去了国子监,忙不迭过去看护他的安全。

可一来就瞅见虞璁旁边还窝着只笑容乖巧的鹤奴,心里就又失落几分。

虞璁是坚定的一夫一夫制拥护者,也只是把鹤奴当弟弟兼闺蜜看。

可陆炳可不知道皇上的这些心思。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哪儿不对劲,可不敢深思。

但于情于理,哪怕皇上日后被撩拨的开了胃口,与那小蹄子日夜相伴,他也没有资格说一个字。

倒不如不见这些。

“陆大人,过来,”虞璁招了招手,笑道:“劳你再跑一趟,把徐大人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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