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离低头一哼,知道明月那里定是一瓶殇言等着萧四无,即便开封之事与他无关,然他总有必须瞒着明月心的事情,万一问出来——
“二位自己去罢,我改日会自己跟夫人解释。”
马芳玲道:“良景虚,此事未牵连你已是万幸,怎的还自己送上门来?”
尤离道:“戴上这面具,我就是公子羽,二位连公子的话也不听,还呆在我会做什么?不如去找叶开叙叙旧。”
马芳玲立刻被激怒,长鞭一抖,唰得缠上尤离手腕,后者正欲后退,忽见鞭上竟绕着一圈圈倒刺,马芳玲已动手一收,顿时划了一圈血痕在腕,杜云松忙一手止她上前,“良堂主莫要执意违夫人之命——”
尤离不急不恼,手腕皮肉之伤,然血淌得可怖,淡淡的血腥气由风牵引到三人鼻息里,尤离一垂手,袖鞘入手,另手一抽,双刀便出,刀刃被百晓生精心改良过,薄而柔韧,放在鞘中时弯曲紧贴内壁,出鞘立展,蜃意一动便又是他燃着暗红的利刃。
“二位既知夫人委给我的重任,便知我在夫人那里也还有些脸面,何不卖我个人情,就当公子有令,二位离开,假传尊令的是我,也牵扯不到你们。”
杜云松道:“良堂主既已抽刀,便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你说的话,我也就不会听。”
尤离道:“二位态度这么坚决,真是因为忠心于夫人,毫无二心么……”
马芳玲道:“你死了快两个月,一出来就违夫人之令,有二心的恐怕是你罢。”
杜云松道:“我夫妻二人今日必要尊夫人之意——带人走。”
尤离一笑,“你做梦。”
刀刃已抬,一触即发,飞刀直直穿透墨色轿帘冲了出来——
萧四无看不清他们站在哪里,仅凭说话时的声源判断,也精准得让人叹服。
尤离看到银光一现,那弧度诡异,不知是要冲着杜云松还是马芳玲,人已窜到了前者面前,顷刻须臾而已,有女声凌凌——
“几位且慢!”
马芳玲的鞭梢刚刚触到尤离眼下,尤离的刀正在杜云松颈下,飞刀被尤离穿风瞬闪,一刀正中,犹未能挡下,偏了角度深深插在一旁的树干里。
马芳玲冷笑一过,出声之人已跃下,尤离背对着来人,缓缓将面具移上,便听她道——
“夫人有令,杜门主,杜夫人,请随属下撤退。”
杜云松的急怒被一个深呼吸压了下去,盯着尤离道:“小瞧你了。”
尤离道:“四公子的飞刀不能什么人的血都沾。”
马芳玲声音一厉,“你敢再说一次?!”
尤离道:“可我还是救了你夫君一遭,杜夫人就是这种态度?”
马芳玲道:“你不该得罪女人的。”
尤离笑道:“杜夫人也不该得罪我的。”
与人结仇其实很简单,比如就这样。
马芳玲亦笑,来人已催促,“杜门主,杜夫人,时辰不早了。”
霜堂密使盈盈一拜,“公子,属下告退。”
杜云松面色更沉,尤离自得其乐,“三位路上小心——”
————————————————————————————————————————————————————————————————————————注1:元好问,《骤雨打新荷,绿叶阴浓》
夜悦
久违的九华夜色,苍绿一片,记忆犹在。
面具又摘了下来,尤离迟疑片刻,盯着手腕的血,看到袖口被染,负在身后,另手掀了帘。
萧四无在黑暗里睁着眼,见他白发垂下,第一句便极不高兴:“把你这易容给我卸了。”
尤离只道:“你多看看就习惯了。”
他左手伸过去抓萧四无脉搏,“来,让我看看。”
萧四无一收手,“你先给自己止血。”
尤离顿感挫败,从袖摆划了一条,随意扎上手腕,“好了,让我把脉。”
萧四无不动,“你没别的话说?”
尤离道:“身体要紧,有话可以慢慢说。”
萧四无眉间似是一动,笑道:“我偏要现在听。”
他抱肩挑眉,“你知道我要听什么。”
尤离盯着他起伏的胸口,温言道:“我想你了。”
萧四无笑起来,“良言胜过药石,良景虚果然是好大夫。”
尤离道:“四公子别笑了,让我把脉。”
萧四无依旧不从,“且慢,此地不宜久留。”
尤离一想,“血衣楼现在归谁?”
萧四无道:“慕容英。”
尤离愁色一起,很快定了主意,“不去那里,跟我来。”
说罢上马驾车,萧四无终于动了身,从帘后探出来,“这是拐卖?”
尤离道:“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四公子玩笑开个不停,身体也应该没有大碍。”
萧四无道:“这可未必。”
说罢躺了回去,喘息渐急,很快沉默下去。
转路倒口,到了河边,芦苇依依,鸿鹄子生前的小木屋荒置许久,灰尘到处都是,尤离扯了块布,很快简单打扫完毕,还在柜子里找到小半截蜡烛。
萧四无已经耐不住,自己走了进来,尤离刚刚点上蜡烛,昏暗的,暖光。
尤离道:“委屈四龙首了。”
马车里有被褥,已被尤离捧进来往床上一扔,立刻回到了桌前,“伤怎么样了?”
萧四无一笑,“还能怎么样,死不了。”
尤离听着他的呼吸,冷声道:“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