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扶风先生,但我真的不想和他搭话了,我不想告诉他,我是专程下山来找他交流文学艺术的,为了讨个面善还专程换了衣服,才会有这么多解释不清的破事。我怕我实话说了他会在下一本书里就把我编排成一个倒霉的大傻子。

“这第一巧,当数我云游至此小住;这第二巧,是我今夜雅兴,泛舟湖上,得窥烟波楼画舫盛景,收获颇丰;这第三巧——”冯大福根本毫不介意我无视他的态度,自顾自往下说,却又拖长了音调,转头看着我,明摆着一副让我接他话往下吹的样子。

干嘛啊大哥!等着我给你鼓掌吗?我现在浑身乏力还心如刀绞我只想安静地休息或者骂人!

既然他强行塞给我这个开口的机会,我恶狠狠地选后者:“这第三巧,就是你看着我巧进水里巧得快没命了才给巧到你船上是吗?”

“哎,怎么说也是我救你……”

“方才你说是我自己扒上你船的。”

“我说……”

“打着取材的名义戏弄别人可是有趣?”

“不是,我……”

“扶风先生才华横溢,在下曾对先生满怀敬仰,以为得遇本人便此生无憾,可今日一见先生,先生所为却着实令我失望!”

我吼完最后一句,顿时心里气顺了不少,但立刻也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很没道理,既不是他逼我跳进水里,非亲非故他也没有要救我的义务,哪怕他真的看着我在他面前去死,最多只能给他冠上个冷漠的名头罢了。

说到底,我的希望与失望,原本就与他毫无关系,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无关之人恶语相向,怎么想都是我的错了。我是想道歉的,但真心实意道歉的话却远不如客套来的容易,话到嘴边又咽下,一边觉得自己方才不该说那些话,又一边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反反复复,明知道用情绪折磨自己是最于事无补的行为,我却再次不能免俗地陷入这个圈里不得而出。

沉默中弥漫着尴尬,我什么也说不出口。终于这沉默还是被他打破了:“……小兄弟别生气啊,见死不救是我不对,看这天也快亮了,前边我们靠岸,还请小兄弟和我一道吃饭,就当是我赔礼了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已经想通了!你没错啊!你道歉了我说什么啊!你是在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还说请我吃饭赔礼?我已经愧疚得不行了为什么你还要先认错让我更难受啊!

我又在心里疯狂咆哮着,却不知为何又升起一丝悄悄的欣喜和原本的委屈混在一起,如果说情绪可以有实体,我的心胸只怕是要炸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陌生人发脾气,还是对救了我的人。他不仅还没有和我吵,反而要请我吃饭。而原本我是打算找到扶风先生之后宴请他的。可经历了这些事,我早已全无兴致,更没脸答应他的邀请。

“不用了,我想回家。”我说,我觉得很累,我一开始就不该出门的,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写写字多好啊,就算要出门,也应该等柳大夫下山的时候一起,一个人出门果然从没好事。

“也好,前边码头就放你下去。”他仿佛对我的回答毫不介意。

要是我也能像他这般恣意快活就好了,我虽明白想得太多太乱并不是什么好事,徒然给自己添堵。可直到这时我才感受到扶风先生真有如他笔下文一般的快意风骨,不问我姓名来路,不问我去向何方,不问我正邪善恶,世界之大偏只取一个巧字,所谓江湖气,所谓江湖人。

天亮了,船也靠岸了,我慢慢地撑起身体,颤颤巍巍地下了船。

其实我还是很想与他讨论话本,这次错过也许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于我无疑是人生之遗憾。但是我已经拒绝了他,是我亲手放弃了机会,就算抱憾终身,也绝不反悔。

“有缘再会啊小兄弟!”船上的冯大福见我已上岸,就去解缆绳。

“等等!”我突然回头对他喊,就在刚刚一瞬间,我仅剩的自尊和虚荣全被现实击溃了。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儿啊!”

我的声音嘶哑中透着绝望,我相信船上的冯大福也能听出来。

……

街边的酒楼里,我狼吞虎咽的吃相可谓是非常难看了。冯大福抱着一坛酒对着我喝两口又瞅一瞅,还不停地笑。

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很烦。

先前我下船之后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只得回头问他,他却在船上疯狂大笑,笑得脚下小船直晃,笑得自己差点掉进水里,我在岸上看着他,刚刚的愧疚和纠结都被他笑没了,我无奈地站在岸边,诅咒他把自己笑下水。

终于他不笑了,也不解缆绳了,竹篙一扔,人却跳上岸来一把揽住我脖子,说道:“小兄弟真有意思,走走走去吃饭,吃完了就告诉你。”

他起码比我矮半个头,手臂也不怎么长,还跳起来和我勾肩搭背,再加上我本来就没力气,脚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他赶紧又把我扶起来,还在我耳边留下一连串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忘了你刚从水里爬出来哈哈哈我们吃肉喝酒去!”

我一路上被他笑到没脾气,恨恨地也没做声,就由他拉着我进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几坛酒。

“小兄弟怎么…嗝,怎么称呼?”冯大福问道,一坛酒下肚,他终于不笑了,打着嗝儿问我。

一边笑一边喝酒不打嗝才怪,怎么没呛死你。他满口酒气都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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