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沉沦,腥膻处处,遍野是百姓绝望的哀泣之声。
离石与大燕的北疆一关而隔,陈国重兵兵临关下,哪怕是被撵过来逃难的兔子,几十万的人数也将大燕的乌龟将军刘琦吓得一日三惊,日日将军情险报差人流水介似的送往京城。
陈国却并非想要在此危难之际攻打燕国,一封请为兄弟之国“和议”陈情书悄悄递到了元和帝的案头。
“……诸位臣工,陈国的议和款项,尔等怎么看?”大燕元和帝周敦拍着手上的密折,双颧晕红,竭力压抑自己的亢奋之态。
太祖当年立国大燕,却并未能吞并北地,以至让陈国与大燕将中原之地一划为二,虽则大燕一统了人口密集、土地膏腴的中原腹心与南方,但大陈国幅员辽阔又多矿藏,兼有地势之利,依着险水雄山北扼大燕的咽喉,让燕太祖如鲠在喉,几次提兵欲北伐,都因地利天时之差,阴差阳错地未能成功,以至恨恨而终。
到得后来的几任大燕皇帝,大多庸碌,偶尔也有雄心壮志的,厉兵秣马想要做成太祖未竟之业,但彼时陈国气候已成,哪里又能撼动得了?自始皇帝大一统华夏以来,有汉几百载都是华夏一体,如今分成两半,如何能让当皇帝的舒服?
只能憋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北国也称帝建国,自诩孤家寡人,两国遥遥相持相对,你奈何不了我,我也攻占不了你。
忽忽百年过去,到得如今虽是蛮胡逼迫,却让陈国曲身愿称“弟”,如何能不让自诩极肖太祖的周敦出离兴奋?若是能将陈国剩余的这些地盘吞入,不但能实力大增,借彼抵御突厥,这百年难有的功绩更是足可告祀宗庙,向列祖列宗显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驱虎吞狼之策固然上佳,但陈国势弱,突厥势强,陈国所求的结兄弟之盟,想的也不过是用我大燕之兵,来抵挡蛮胡的刀锋。即便结盟,若是彼时那突厥大兵压近,怕只怕陈国兵不是背水一战,反而是对我大燕反戈一击。要知我大燕的兵将比之突厥……”厉相敛目沉声道。
哪边是硬石头,哪边是脆皮蛋,人人心中都有数。
元和帝被这凉水一泼,冷静了许多,目光在形色各异的大臣们脸上划过,不置可否地说道:“爱卿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周敦凉凉的目光盯在了厉相不动声色的脸上。
大臣们纷纷而议,虽是不便与皇帝直接唱对台戏,多也婉转地表达了疑虑之意,和可议,盟可结,但这条条议款,确需再三斟酌,更要拿出能牵制陈国的方子来,以免驱虎吞狼,虎为患。
周敦坐在龙椅之上,沉着脸听这一班人纡来转去,纠缠不休,或惧或贪,或忧或拖,他的嘴唇渐渐抿成了崩直的一条线。
这等和议之事自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争出个利弊结果的,吵了两个多时辰,华灯初上,周敦才按着突突直跳的脑门青筋,让一众重臣散了,改日再议。
周敦一脑门子官司地回到后宫,到来皇后的居所永禾宫,却见厉澹正在烛光之下绣着一只小小的围兜,昏黄的灯光映得美人更如画,她神情安详,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人心头温暖。
元和帝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骤然见到如此温馨暖意的一幕,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他脚步轻轻停下,示意正要行礼的宫人和内官噤声,悄悄走了进去。
“在绣什么?怎么不让宫婢们做,还要自己动手?蜡烛也不多点几枝,凭白耗了眼神。”
周敦轻轻在厉澹身边坐下,按住她正欲起身行礼之姿,笑吟吟地说道:“嗯,这绣得好生精致,是个福字罢?”
厉澹脸一红,笑道:“您倒是好眼光,还看得出个福字,我绣的花,阿弦常说是仙人之笔,凡人难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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