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也不在意,灵活地翻身换了个姿势,坐在屋檐上往下望,自顾自道:“主将磨了我半晚上,所以……”声音中浸润着笑,与鹤般孤冷傲然的身姿完全相反的热情性格,“可是我想,你也不需要道歉是么?”

每句话都那么刺耳。他面对着别人的时候也是会用这样温柔活泼的声音说着好像针扎一样的话吗?别人是怎么忍受的?

江雪紧紧攒着手中的佛珠,可是再不搭腔的话就太过失礼了:“鹤丸殿下说笑了。”

到底是有没有恶意呢?再过敏锐的感觉也觉察不到那样的声音背后潜藏的是什么想法吧。

不是诚心的歉意自己并不会接受。江雪知道自己与对方之间的理念根本是无法调和的宏壑,由此引发的任何矛盾都没有化解的可能,可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是自己过激,对方或许并没有冒犯他的意思,毕竟这把刀行事一直都是那么随心所欲,就算是……也无心的吧。

江雪记好不记坏,一个人想想也愿意相信他的本意并不坏,纵然有时候确实因他的话会很难过,也知道更多是自己之故,自己确实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有时的话又太痛了,也只能自己退避。

“没有说笑,”对方却就这么笑着把江雪的话堵回去,看似认真实则撩拨的,“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呢,”他慢悠悠道,“听说主人与经历决定刀剑性情,江雪大人——怎么看?”

念到特意添上的名字后面的缀词时尾音微微上翘,玩味满溢出来,简直就像是调笑一样。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江雪控制不住地想起他尊崇并热爱着的旧主板部冈江雪。江雪斋大人才是最该被尊敬的人,他只不过因自己是江雪斋大人的佩刀而被赐予了江雪之名……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那么,刀剑的性情是如何养成的呢?为什么付丧神会有各式各样的性情呢?

宗三……也这样说过的吧。

自嘲为笼中鸟,经历过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秀赖、德川家康到德川将军家的变化,被当做坐拥天下之人的刀……在德川家相见时,就是那么痛苦而绝望的吧。

血火造就的妖冶呈现出最残酷之色,辗转于权位的身不由己磨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连最初叫着兄长的时候,声音中也带着控制不住的残忍与恶念吧。

后来……要好些。在神社中被供奉得久了,门前的樱花花开花落不知道几度,时间也只剩下四季瞬时流转的痕迹,性情慢慢也趋于平静。可真正改变他的……该是小夜吧。

江雪被召唤来到此地,知晓自己所处的对他而言是怎样讽刺而充满恶意的世界,直到遥遥望见院落里成片花开烂漫如云似霞的花树下那两道身影,才陡然有了救赎之感。

能够相遇,甚至是重逢——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

对于小夜来说,想来也是这样的。陷入浑浊黑暗中的复仇之路,走得会是何等艰辛,连眼底最深处也会陷落着憎厌与怨恨,若非曾经历过饥荒之年被售卖前为山贼所夺,并凭借着自己较主人之子得以复仇成功的厄运,怎么会有那样的性情?

所以在后来与短刀们相处愉快,甚至被牵引着渐渐也能露出笑容之后,属于两位兄长的心中会是那般安慰。

是的,话是没有错的,可是经历在改变,最初的性情……也是能够改变的吧。

至少在江雪身处供奉室的很长时间里,他何尝想过,有一日世道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竟然会有想要改变历史的存在,甚至,他会被人召唤出来参与这样的战斗。

江雪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回答的。

“所以说,江雪的性情,也是能够改变的吧。”然后那带着笑的声音这么说道。

江雪下意识仰头转过了视线,那个坐在屋檐上的白色身影,银发雪衣,华美得不可思议。可是长长的睫毛沿着射进眼瞳的月光,一时竟叫人觉得那眼瞳该是黑色的。

“在我看来,江雪总是那么叫人意外,”愉悦开朗的声音中不知是恶意还是无心,“作为刀本身的江雪与作为付丧神的江雪,明明是同等的存在,无坚不摧与不堪一击之间的矛盾这样共存着……啊呀,这不是很奇妙吗?”

一如既往的温柔腔调,就像是漫不经心笑着跟主将胡搅蛮缠时哄孩子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像是淬过毒的刀刃一样,江雪一时有些犯懵,回过神来时已经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个脑袋伸长了从檐边探出来,景灯朦胧的光线映照进眼睛,那金色澄澈的眼瞳有些埋怨,看向江雪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可明明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话说到一半,自顾自跑掉可是很失礼”他拖长了声调,然后补充完,“……的呢。”

江雪再迟钝都能觉察得到这连开玩笑都不是。更何况,他不但不迟钝,还很敏感。

‘他讨厌我?我在被讨厌着?’

这是江雪第一次从鹤丸国永身上感知到他的情绪,比起“享受”那个字眼还要恶劣无数倍的赤-裸裸的反感。

江雪茫然失措地仰着头,强忍着要逃跑的冲动。

“为什么要讨厌着血与战火呢,那不是证明自己最重要的方式么?”白衣的贵公子这么毫无笑意地笑道,“你能躲到哪里去呢?你曾经的主人已经沉入历史的长河变成沙砾,而那条长河若是有任何的颠倒重回你能够容忍?明明刀尖取得鲜活的性命之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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