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与君结发……
微微一叹,沈夜止住心里不该有的思绪,闭眼静听窗外逐渐加大的雨势。风声,雨声,还有不时滚过的雷霆,在寂静寝殿上方显得格外清晰。
第54章
他不说话,谢衣也没有说话,唯有悠长平缓的呼吸在起伏。片刻后,沈夜突然问了一句:之前传你那法术,练得如何?
哪样法术?谢衣一怔,反问:师尊授我极多,不知说哪一桩?
操作记忆的。沈夜声音更低,几乎贴着谢衣耳畔在悄声细语:抹去人记忆的术法,你掌握得如何?
应当不是问题。谢衣道:此法不便实际操练,只能自行领悟圆融,这些日子也都理顺了。不过……师尊为何要授我此法?影响和操作人的记忆当是大祭司专属的法门,我即便学了,无师尊许可也绝不能擅用。
你多学点法术有好处,哪怕一生都用不着,我亦希望你我永远不必动用此术。毕竟人的心智情感,如同魂魄般不可侵犯……你看华月,她被我父亲变成活傀儡,随侍我这些年,心中只知敬我畏我,别无他念。其实我知她性情温婉,对人对事总狠不下心,怕也不可能真正赞同我某些做法。我活着,她便跟从我,若有朝一日我去了,你觉得她还可能如常人一般生活吗?有时我看着她,仿佛看个陌生人,也不知是否该问一声,她对沈夜究竟是何想法?是爱是恨?是淡漠?或无意义的麻木跟从?
师尊……师尊不会去的,你待廉贞祭司不薄,她必不会怨恨师尊。
兴许吧,罢了,也就跟你,为师能说上两句贴心话……
……师尊,我偶尔觉着自己还是莽撞了些,有时甚至冲撞到师尊,还望师尊不要怪罪。
说什么傻话,为师何曾怪过你。你这样便很好,若跟华月一样只知听我命令,心里有不满也不同我说;或者即便说了,我只要强令下来,你也就低头让步,那可无趣。就华月那样,我暗地里观察,发现她也会偷偷腹诽我的。
师尊说笑,我怎会呢?况且就廉贞祭司那边,我亦同她有过不少接触,她是真心敬爱师尊……
沈夜淡然一笑,摇头止住谢衣的话,轻叹一声,闭上眼,似乎又说了句什么。谢衣没有听清,只觉音色低柔,仿若正与天顶滚过的雷声相唱和,一下下敲打在自己心口,让呼吸变得更加沉缓,和沈夜的气息融为一体。
室内又回到落针可闻的寂静,谢衣看着躺在身侧的男人,突然发觉他眉头此刻依然是蹙着的,似乎有心事。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沈夜的手,想给他更多温度与支撑。
又过一阵,沈夜沉声道:谢衣,城里要出事了。
……师尊?
我最近会在祝祷时感知到它……沈夜的声音很低,仿佛潜行于黑夜底层的幽魂,悄声细语,却又如天顶风雷那样慑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同我说话,它告诉我流月城即将发生大变,我们都会无路可走。
沈夜闭着眼,讲得有些断续,字字句句显得漫不经心,但谢衣知道他并不是在闲谈。此刻,流月城大祭司就像昔年雨神商羊对烈山部人发出神谕那样,有意无意地跟透露了他内心深处的隐忧这让我想起远古修补天柱的时候,烈山部祭司们与仙神往来频繁,于是开始有人能在冥冥中聆听到不知哪位神祇的低语,也有可能那并不是某位具体的神,只不过是未来的预兆……这声音若有若无,似乎连神也不能干涉。
难道我听见的也是它么?
它又是什么?
师尊……师尊太累了。听沈夜喃喃自语,谢衣感觉胸膛里阵阵疼痛,他无从判断沈夜是否真在矩木神力笼罩下的灵力之海中听到了什么,此刻只能选择让他放宽心怀,于是低声安慰道:沧溟城主整年都没有醒过,一切事务皆仰赖师尊处置,那些人……天机祭司一党最近越发针对您,您又不可能向他们退让。
他们啊……沈夜依旧闭着眼,手上紧紧搂着谢衣,两人如当年般躺在一起,头肩相抵,亲密无间,温热肌肤只隔一层薄薄的中衣,彼此都成为了对方暖热的源泉。
他们要的,是我交出这大祭司的位置,彻底退出,我能怎么退?我要真退了,他们接下来要的就是为师项上人头。然后,他们便可以肆意摆布城主,把持大权,将整个流月城握在手里。
师尊,那日我在庭中见到赤霄,他言语对我多有不忿,我不服软,针锋相对,他也奈何我不得。破军祭司不硬气点,他恐怕还要当着我的面讥讽你呢。
呵,可笑。沈夜大掌在谢衣腰背上无意识地抚弄着,缓缓睁眼道:这些人当真鼠目寸光,浅薄可笑。流月城多大点地方,烈山部多少人?也值得他们这般苦心算计,即便当了大祭司又如何?独揽大权又如何?同我族面临的困境相比,一切不过无聊的虚名……
师尊……我明白师尊全心都为着烈山部,为着流月城。谢衣再度往沈夜怀里紧靠过去,似乎这样就能从他身体上散发出的热度里寻到此生不悔的唯一。
这流月城,终有一天会不再是流月城……该做的总要做。
沈夜垂下眼帘,不看谢衣,似乎对着那双澄澈坚定的眼睛,很多话便讲不出口。他看着谢衣中衣领口下露出的白皙肌肤,似乎能同时看到底下隐藏的鲜红热血,铮铮玉骨,还有那颗搏动的赤心。
他低声道:总有一天,这些狼子野心的鼠辈都会被本座亲手剿灭。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