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颤抖的五指几乎握不住砍刀。放弃吧,陆瑄心想,今天难逃一死了。
突然对方人群中传出一阵哀嚎,这声音太过于惨烈,混战中的双方都忍不住停了手转头去看。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像一只削铁如泥的短剑,轻轻松松划开血肉,一路向他们而来。为首的一个男人单手抓着披在身后的西装外套,右手拎着一把泛着银光的日本武士刀,如地狱罗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陆瑄勉强抬眼看了一眼,这人他是认得的,狂海堂的扛把子,堂主赫狂海。
幺鸡歪着嗓子叫了一声,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儿,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是……海堂主!海哥!我们有救啦!”
赫狂海的出现像一碗水里被扔了一颗泡腾片,人群翻滚着沸腾着,对方有几个人呼啦一声把凶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陆瑄抓住机会,把刚才给他添彩的几个人狠狠地干翻在地。
这几个人,与其说是加入战局,不如说是清理战场,没过多久,对方的人逃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陆瑄终于松了一口气,强撑的精神顷刻间溃散。满地的血红混着哀嚎声、呻吟声,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勒得他几近窒息。
赫狂海跟个斗胜了的老虎一般,兀自绕场巡视了一圈儿,才晃晃悠悠地回来,漫不经心地问幺鸡:“你的人怎么样?没事儿吧都?”
危险过去,幺鸡一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哆嗦着手指指着陆瑄说,“别的您就别管了,这个需要去下医院……”
赫狂海走过来看了一眼陆瑄的手臂,啧了一声:“断了,真麻烦。”
鼻腔里充斥着甜腥的气味,陆瑄低头强忍住一阵一阵的眩晕,心里不耐烦地回应:是啊是啊,一个刚进堂口的小弟,断了根手臂,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劳烦大人物费心了,您赶紧走吧。
一件西装当头罩下,男人霸道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冲淡了几近作呕的污秽。陆瑄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被人蛮横地抱起,不由分说地塞进车里。
赫狂海虽然动作粗暴,却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左臂,炙热的胸膛温暖了他失血过多开始发冷的身体,陆瑄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晕晕乎乎地竟然忘记了挣扎。
第四章 赫狂海(下)
当天陆瑄就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左臂打进去两根钢钉,又裹了一层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等他醒来只有幺鸡一个人坐在窗边,愁眉苦脸地削着一个苹果。
他的削皮技术实在是太差,好端端一个苹果,去了皮就只剩下个可怜的核儿了。
陆瑄看不得他浪费粮食:“苹果得罪你了?”
幺鸡一愣,把苹果核随手一丢,欢呼着扑了上来:“你醒啦?”
陆瑄连忙举起受伤的胳膊,免得被他再压断一次:“你怎么在这儿?”
幺鸡扑了一半儿才想起他是伤患,悻悻然坐了回去:“海哥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还说你康复以前我都不能回帮。”
陆瑄想起来了,赫狂海带他到b市最好的医院,给他垫付了全部的医药费,还点名让幺鸡好好照顾他。
“他……人呢?”
“不知道啊,海哥很忙的。你要不要吃个苹果?我给你削?”幺鸡又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问他。
陆瑄默默地把苹果拿过来,连皮啃了一口,都被你削了我还吃什么?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赫狂海终于来看他了。推门进来,赫狂海看了看陆瑄,又退后几步,转身走了。
“……”
这是唱的哪出?陆瑄用眼神询问幺鸡。幺鸡扔下苹果,跟着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笑嘻嘻地回来跟他汇报:“没事儿哈,海哥去找主治医师问你的伤情了。”他冲陆瑄贼兮兮地眨眨眼:“海哥很关心你哦!”
关心?我有什么好关心的……陆瑄盯着床单,百无聊赖地想着等会儿见面要说些什么。堂主是仅次于帮主的大角色,一个大角色对下面的小喽啰这么上心,陆瑄不知道赫狂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门外传来小护士一声娇喝:“那个谁!医院里不准抽烟!”
一个身影急速晃进室内,砰然关门落锁。门外小护士还在怒吼着捶门:“你给我开开!医院里不准抽烟!你有本事抽烟,你有本事开门啊!”
赫狂海堵着门直到小护士愤愤然离开,他搔了搔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拖了把椅子坐下,打量着陆瑄。
幺鸡屁股着火似得跳起来:“海哥!”
“唔,”赫狂海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床上的伤残人士,斜眼问幺鸡:“你说的就是他?”
“对对,这不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去,就不小心被……”幺鸡把“打残了”三个字咽下去,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送?
又是这个字,陆瑄皱了皱眉,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的?
赫狂海没管幺鸡,重新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口,眼神却盯着陆瑄不放:“小子挺耐打的啊?”
陆瑄心里一沉,他看见了?
“不过呢……”他瞄瞄陆瑄裹成个粽子的左手,“你这只手算是废了,以后都连棒球棍都挥不动了,还怎么出去砸场子啊?”
这两个人先是在他面前当他不存在一般打着哑谜,然后又来嘲笑他的伤势,这算什么?折了一只手还要被人羞辱?陆瑄一阵烦躁,冷冷地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