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宁一带的地下党工作,多年来,青瓷和夜莺都是行动线的中坚力量,如今却找不到踪迹了。

要么是成为怀疑的对象,要么是要保持静默,避免折翼。

明楼其实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当初在上海,走私的事情基本上全都是明诚在经手。而夜莺不动声色地潜伏在76号里,得了许多的便利,做了许多明诚不能出面做的事情。

一环扣一环。明诚和明楼走了两条线,物资,黄金,军火,流水一样地支援重庆后方和国军前线。这条线路同时也成为了敌后根据地物资的重要来源,甚至成为了人员转移的重要中转站。

情报网之所以成网,便是线线相连,环环相扣。

明楼从头开始,自上而下,逐一地梳理各组各分区的人。这些年来几重身份的苦心经营,午夜人静的时候,明楼有时候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临死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明楼才十岁,明镜十七岁。

明楼在病床前挺直着脊背,憋着眼泪不往下掉。明镜跪在父亲的病榻前泣不成声。父亲拉着明镜的手,说,家里从来不把明镜当旧时代的小女子养活,明镜应该是花木兰,是女丈夫。父母先走一步,家里的一切,还有年幼的明楼,就靠她了。

父亲临终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明楼以后做一个本分的学者。

明楼一直觉得愧对父亲。

如此一来,日子便过了月余。

明楼又是数日都办公室里或者财政司附近的酒店住着 。明诚不在身边,他又不习惯别人跟着自己,过得也随意了些,虽然不至于邋遢,总是比不得以前的神采奕奕。

看来以前明诚的戏言成了真,他总说这些年呕心沥血地,就是为了让明楼再也离不开他。从一衣一鞋到一茶一饭,甚至是打领带擦皮鞋之类的琐事,当真是再也不能习惯别人了。

刘婶的电话却直接打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电话里,刘婶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只说是王公子希望他回来一趟。

明楼顿了顿,说马上。

这些日子,王平再也没有哭闹过。安静得很。明楼原本想把王夫人送回重庆老家安葬,他问王平外祖家里还有没有人。

王平说没有了,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一家,在重庆的时候被炸死了。

“妈妈不想回重庆。”王平那日是这样和明楼说的,“妈妈一直想去上海,她从来没有去过,她说那里是爸爸殉国的地方,以后我长大了,她走了,也要把她埋在那里。”

“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爸爸埋的地方?”

王天风哪里有葬身之地,他当年身死,就直接曝尸在那片乱葬岗里,彼时正是死间计划最紧要的关头。后来还是明诚找了机会,将王天风就地埋在了那里,旁边就是于曼丽埋骨的地方。那片乱葬岗里,是无数民族英雄的忠魂。

“我会让你的父母在一块的。”明楼道,“但是我不能带你去。”

王平没有说什么。

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明楼知道在这个孩子的心里,这个世界早就失去了最开始美好的样子。他不善于照顾孩子,当年明诚被领回来的时候,也是十岁。可是这不一样。明诚总说当年昏倒在他的学校门口,是上天给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那么王平此刻呢,谁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谁又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刘婶挂了电话,王平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一本书。

明楼之前说了,王平在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东西可以翻,要什么就和刘婶说。王平是一直睡在明楼的房间里的,有时候也翻翻明楼的书。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特地让先生回来。”刘婶说道,王平这一日进了明诚的房间,然后就一直在看一本书,刘婶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仿佛也不像字,王平说想要这本书,想和明楼当面要。

“阿诚挺好说话的,他的事情先生也说了算,你要拿就拿走吧。”刘婶道,“晚饭想吃些什么?”

“您以后不要叫我王公子。”王平道。

“您这哪里的话。”刘婶道,“不过先生不怎么吃辣的东西,今晚我单独给您做面吧。”

明楼回来的时候,刘婶还在厨房里忙活,王平愣怔地呆在客厅里。

“这是怎么了?”明楼脱下外套,挂去一边的衣帽架上,走近王平,“是有什么事情么?”

王平抬脸看他。

明楼坐在了他的身边,发现他在看一本明诚的曲谱,明楼知道王平没有学过音乐,“怎么看这个?想学?我请先生来教你。”

王平将琴谱哗啦啦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原本是空页,泛黄的纸张上,却是一张画像——王天风的画像。钢笔画的速写,几笔线条之间,画的是王天风似笑非笑的脸,眉眼很是传神,微蹙的眉间,微微挑起的嘴角,眼睛里半是精明半是算计。照明楼以前的话来说,王天风常常这样欠揍,如果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半是算计什么人成功了。

明诚确实喜欢随手画东西,明楼看了看这本曲谱,上面标了年月,大约是那一年,明诚第一次见到王天风的时候,那会儿王天风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关系,言语之间常常刻薄脸皮薄的明诚,明诚多半是敢怒不敢言,于是乎在笔下泄愤。

“我想要这一页……”

王平话还没有说完,明楼就欻拉一声把那一页撕了下来,递到了王平的手里。

王平捏着那张泛黄的纸张,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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