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挥了挥手,捕快唰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在那泥塑手臂上来回刮动,不一会便有暗色渗出土坯,一股腐臭也蔓延开来。
单乐神色一凛,道:“都带回衙门,交予仵作检验!”
她回身对清平道:“大人,仪仗今日便至昭邺了,您看是不是先回行馆等候,下官已经着人布置妥当。”
清平垂下眼道:“如此甚好,那便不耽误你破案了。”
单乐拱手相送,清平走出暗室,见晨光熹微,才发觉已过了一宿。她身形不稳,险些一头栽倒,随从急忙扶住她。清晨雾霭浮动,清平迎着朝霞眯了眯眼睛,缓缓吐了口气道:“走罢,回行馆。”
第169章 河图
殿中鎏金凤形的香炉中溢出几缕白气, 沉香的气息随即漫延开来, 冷香驱散了些许燥热。青花云纹瓷缸中睡着几朵碗莲, 莲叶懒洋洋地铺陈在水面, 叶片空隙见隐约可见一线金红,原是只小金鲤。金鲤头顶翠叶张口求食, 楚晙站在瓷缸边瞧了一会,漫不经心地丢了几颗鱼食下去。
她手在瓷缸边一敲, 水波震动, 金鲤顿时顾不得食物, 慌忙躲进莲叶下。她转身道:“人已经到了昭邺?”
天枢呈上密报,道:“回陛下, 两位侍中大人在云中郡分开, 今侍中去勘察河道,李侍中自去黔南郡。因昭邺今年因水患缘故,将望海宴提前了。李侍中的仪仗途径昭邺, 休整五日便去黔南郡。”
楚晙若有所思道:“今嬛去云中郡勘察受损堤坝的事,已经呈了折子上来, 朕与内阁商议过了。”
辰州多河, 古有泽国之称, 且深受水患困扰。建国之初收归此州最无阻碍,实为此地饱受天灾祸乱,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而教化未开,人同兽类野性未脱, 面对军队也不畏惧。因辰州盛产铜矿,前承贺州,后靠闽州。州中水道交错,十分便捷。高祖在时,朝廷派遣官员开学府,以礼教化其蛮夷之气,又整修河道,使其雨季不为洪涝所扰,历经六代治理,此地方得如今景象。虽不如贺州文脉广博、世族繁多,也不如闽州远通海外,富庶繁荣,也可称一方太平,持盈守成。
辰州约莫已有百年间不曾被水患侵扰了,上一次还是在庆嘉年间,此后不过寥寥小灾,辰州官府都能及时处理,待上报朝廷时连灾民都已经安置妥当。如今的辰州州牧梁濮更是对此事份外上心,从她在职以来辰州鲜少有水患发生。梁濮曾上奏朝廷,提出在冬时,上游水流减少之际,且此时农忙已过,便由辰州官府组织各郡闲暇劳力整修水道,清理淤泥,拓宽河道,以备来年之需。而州府自当拨款于此,故而上报朝廷,恳请批示。
“梁濮任州牧多年,据说她当年在御前手绘辰州水道图,并向满朝大臣一一讲解其利弊所在。此河所经之地民风乡俗,古时旧族,皆悉数解答。内阁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了解辰州的官员,这才指派了她去做州牧。”
楚晙扶着桌沿,椅子侧面放了个大木架,上头绑着一张辰州的水道图,图纸边角发黄泛起,已经有些年头了。右上角提着一行小字,墨迹晕染,早已模糊不清。她取来今嬛所呈奏折比对,其中却有些微出入。内阁曾议过这事,说是辰州水道近年来变化较大,与朝廷原先所绘制的水纹图有出入也属常事,楚晙道:“今嬛后来所上报的图纸与这张出入太大,朕还未召内阁看过。今嬛在工部任侍中多年,所绘之图多不胜数,从未出过什么问题。朕召了工部尚书入宫,她只道其中是非难断,而辰州离长安万里之遥,若非亲眼所见,不敢妄言定论。依你所见,梁濮与今嬛,到底哪个所言非实?”
天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陛下,臣、臣哪里知道朝中的事情,不敢随意评弹。”
她低下头去,只听得一声轻笑,心中有些愕然,便抬起头来。楚晙捡起几颗鱼食,又回到瓷缸边喂鱼。她侧脸如冰雪般冷漠,眼眸中映着一弧水光,轻轻道:“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她未必会这么老实。”
天枢一怔,道:“陛下是说今侍中?”
楚晙注视着瓷缸中的金鲤卖力追食,沉寂片刻后才开口道:“不是今嬛,是……”
她腰间所悬的白玉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枚玉佩样子有些奇异,天枢不由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很眼熟,却听她道:“是李清平。”
楚晙收回手,淡淡道:“着人看着她,仪仗一到昭邺,先确认她是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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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邺府尹廖诗莹在行馆中忐忑不安地等候,文吏从侧门而入,小声道:“大人,单提刑说她还有案子要断,就先不过来了。”
廖诗莹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顶点,她压低了嗓音道:“去请!无论无何也要将她请过来!”
文吏被她骇人的模样吓的心惊胆战,忙不迭退下,廖府尹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咆哮道:“问问她头顶的官帽还要不要了!若是不想要了,今日不必来,明日后日统统都不必来了!”
行馆后廊传来脚步声,廖诗莹转过身去,见是一青袍女官。那人向她行礼道:“廖府尹,大人请你进去。”
廖诗莹等不到单乐,心中顿生绝望,只得自己先进去拜见。只见堂上坐着一人,着孔雀纹饰蓝色官袍。生的十分清隽秀丽,姿容华美。便附身拜道:“下官昭邺府尹廖诗莹,拜见李大人。”
“廖府尹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