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防备一点点地松开接触。
两人在无日之森清寒的凉夜里互相傍近取暖的时候,聂云舒看着漆黑的浓夜,心里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冲动:
倘若从此他将问流光圈走多好,倘若自此而始,天地间只有他们彼此又有多好。
此刻他的问流光枕在自己的肩头,大约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敢无声地念出“他的流光”这个称呼。他熟睡的模样,或许只是浅眠,但聂云舒宁肯将之想做是熟睡,那模样仿佛一个没有戒心的孩子。
聂云舒不需要睡眠,甚至这所谓的取暖,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而模拟出的体温。于是这时候聂云舒便能够肆意大胆地将视线一寸寸描摹过意沧浪的脸。近看他的眉宇间残留着几丝浅浅的印痕,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了,在他们进入无日之森的第二日这些桀骜不羁的头发就不那么乖顺,意沧浪自然从善如流,不管它们。有时候聂云舒的会想,大约老人家说的伪科学真的有点道理,问流光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看着柔软温和,可就像这桀骜的发丝一样,他心气极高,又心硬如铁。
他偏偏就喜欢上这么一个没有答案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他没有办法,只能消极地奢求着,倘若这片无日之森能够大些、他们独处的日子长些、再长些……
可再长的日子也有尽头,又过一日,吸血魔藤的树心终究在一众遮遮掩掩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聂云舒挺久没有这样分出心思观察意沧浪战斗时候的模样,这时候聂云舒再看,才觉得这或许就是真实的他,冰冷又尖锐,如同雪夜里的寒刀。
倘若真是如此,他也愿做那刀上蜿蜒而下的殷红血痕。
恍惚间意沧浪已经干净果断地用溯水异能将那魔藤附近一整片的伴生植物全数收割了性命,从来遮天蔽日的无日之森,竟然在中心处围绕着这棵庞大的母树凭空出现了一圈荒芜的空地。
原本安安静静的母树,此时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庞大的根系中陡然升起数根狰狞的触手,迅速往意沧浪出冲去。这个怪物要夺走它最重要的东西,生死关头,母树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粗糙却无比坚硬藤条带着破空的尖啸直直袭来,意沧浪面色不动,一手已然运起全数异能,将手中的水球凝缩到了极致。正面硬撼是逃不过去的,吸血魔藤在此地受到无数树种与天地之气的供养,实力深不可测,纵然是意沧浪也不敢说自己能稳稳压制,如此时候,他只能全力以赴。
他怎么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这时候捅一刀。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想的人心里却又忍不住地有些发软。他自然能看明白眼下局势,此时意沧浪将自己的后背坦然交付,无疑是对他的信任。
问流光的信任呐。
实力相近的一人一树直接将最强一击对轰,说着不复杂,现场场面也十分干脆利落。剧烈撞击的同时,意沧浪另一只手中光华涌动,竟是刹那间凝出一道无比耀目刺眼的光芒,在这片被阴影笼罩数年的土地上,彷如核弹一般明亮晃眼!
利刃无声无息地穿过时空,迅速朝着目标落下。很快,快得已经来到母树面前,身后破空的尖锐声音才堪堪传来。
母树这时候才想起来防护,却已经晚了,那光华无限的利芒轻轻松松便朝着它的一块树根扎了下去,坚硬如铁的树根,面对这道光刃的时候却柔软得如同一块豆腐,轻易被切了一刀。因为速度太快,母树甚至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保护得最严密、同时也最脆弱的核心部位闯入了这么一位可怕的“不速之客”。
意沧浪唇角微弯,意念操控之下,光刃在迫近那颗宛如活人心脏一般跳动的树心时改刃为爪,五指微曲,竟是活生生将那树心整个从树根中掏出。
金芒涌动,然后在空中化作点点光华,慢慢散去。
“恭喜。”聂云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迎上去,目光在意沧浪额际缓缓滑落的汗珠上打转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的确有想过,是否要趁着此时意沧浪初初大战,正值衰弱之时将人打包掳走。他再清楚不过,拿到树心之后,他便不再是他的流光了。
但他更清楚的是,方才将后背留给自己,同样也是一个试探。因为就在问流光拿到树心的那一刹那,他对自己的好感度终于过了零线,覆上了一层薄红。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却也是代表好感的红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顺利完成了又一个采集任务,并且逼近了那个护送任务的出发点。
临近海域的冰城,在大灾变前乃是东北部一处普普通通海边城市,风景宜人,大灾变发生的时候正值酷暑,想也知道,他们这次要护送回基地的那位世家小姐,应是来到来此处来避暑了。
然而大灾变的到来,一夕之间令这里成了一座冰城绝域,雪峰连绵,海平面一夜之间的升高,竟将这座冰城圈禁在其中,成为与世隔绝的海岛。没有人知道那段时日里冰城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今年,大灾变的种种影响开始消退,原本上升的海平面又开始退回,冰城与大陆有了窄窄的一块接壤处。
陆续有好事者想要接近,才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雪域,当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生灵绝迹。且即使潮退,冰城之所以为冰城,乃是因为那极度严酷的寒冷,和一片绝望的冰刃雪风,成为外来者进入的重重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