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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摸,又腥又热,还带着刚死去的人身上那股朽败的气息。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睁开眼,梦醒了。
如此便怎样也睡不着了,瑶姬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刻,只觉心头烦乱,左眼皮突突的跳得厉害。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索性起床梳洗,外间守夜的丫鬟听到屋里传来拖鞋趿动的声音,忙翻身坐起:“二小姐?”
“不用管我,你再睡会子罢。”
丫鬟到底是不能自己睡着,把主人丢在一旁的,伺候着瑶姬梳洗停当了,天边恰隐隐露出了鱼肚白。只是这样早,厨房都还没有开火做早餐,瑶姬想不如去厨下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点心,随意填点肚子便是,她这会儿心烦意乱,着实没什么胃口。
她和丫鬟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孔家是中式的大宅,前宅后院都设有厨房,两人正绕过东跨院前的油粉影壁,忽见黄妈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她原是往瑶姬的院子跑的,见状猛地刹住脚:“二小姐,快快快,沈家来了人,正在外头等您呢。”
“沈家?”瑶姬不由心头一咯噔,若说有什么大事值得沈家这样急的派人来请她,想必是和宜秋有关。她忙跟着黄妈往外走,早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声吩咐丫鬟,“若是父亲起了,你告诉他我去沈公馆一趟。”
她前脚刚走,后脚黎铮就挂了电话过来,听电话那一头的佣人说她去沈公馆了,黎铮沉默片刻,道:“这样,我知道了。”说罢挂了电话。
那边厢瑶姬坐车去了沈家,沈太太领着佣人来迎,一见之下,她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沈太太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显见是痛哭过。她心中本就惴惴,此时愈发不安,生怕是宜秋出了什么事,叫了一声“伯母”后,忙问道:“伯母请我来,可是宜秋……”
“不是宜秋,”沈太太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长叹道,“罢了,我领你去看她。”
待进了宜秋的闺房,瑶姬定睛一看,那床上半坐着的人影可不正是自己的好友?只是听到有人进来了,她却纹丝不动,恍似毫无知觉一般。瑶姬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猜测莫非是宜秋和莫家平的事被她父亲知道了,沈先生不同意,可这样的形容,显见是出了大事。
她遂走到床前,轻声道:“宜秋,是我,我来了。”
宜秋闻声怔怔回头,那双往日总是流露出娇俏笑意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像是两颗黯淡的黑色玻璃珠子。那玻璃珠子转啊转啊,毫无焦点,只是直直地看着虚空中无形的某处。
沈太太见状,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失声。这一声仿佛将她从梦中惊醒,她忽的活了过来,猛然抓住瑶姬的衣襟,声嘶力竭:“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他马上就可以回来的,可是你骗我!你这个骗子,是你害死了他!是你!”
瑶姬一下子惊呆了,他?他是谁?没来由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无尽的寒意从空气中升腾起来,她像是掉进了冰窟里,身体一寸一寸的发凉。
不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不会是这样的,明明黎铮昨晚在电话里还说……可是现实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宜秋的脸就在她眼前,如同狰狞的母兽,发出爱侣濒死时凄厉绝望的呐喊:“他死了!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是黎铮!总统府下令,九个人,九个学生……都被枪毙了!”
枪毙……那两个字倏的将她从茫然中砸醒,她原本浸在森寒的冰水里,此时耳边仿佛有咚的一声,沉入了虚无的黑暗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耳朵里唯有尖锐的啸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沈太太慌忙上前来将她和宜秋拉开,她的袖子被扯碎了,胳膊上是指甲留下的尖利划痕,可她像是没有知觉了,只有心脏钝钝的抽痛着,脑袋好像要炸开,她听到自己说:“伯母,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告辞。”——那声音艰涩得根本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
沈太太一脸愧疚的要送瑶姬出门:“是我请你来的,却闹成这样,那孩子……那孩子她不是有意的。”
“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好不到哪里去,“我……我去看看。”
可她要去看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早晨五点发生的惨案,这会儿已经街知巷闻。她坐上黄包车,座椅上丢着前一个客人留下的报纸,“四一七惨案”五个大字如同尖刀,刺得她双眼发疼。
侦缉队前的行刑场上,鲜血已经被清水冲得一干二净,她恍然想到那个梦,那样多的血,那样多……她被蜂拥而来抗议的人群挟裹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总统府下令,总统府下令……可是不该是这样,他明明答应过她,他答应过她啊!
“小姐!”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抬起头,眼里只是茫然,“小姐,原来您在这里,”陈松抹了一把满头的汗,“三公子派人到处找您,可算是找到了,我这就送您去帅府。”
黎铮正在书房里焦急地踱步,听说瑶姬来了,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心头却愈发烦乱。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什么也没看见,但就是知道,那是她。他听到余承迎上前去,叫了一声:“小姐。”继而便是压低声音的谈话,他想定然是余承把内情都告诉她了。
而她什么都没说,门开了,黎铮下意识往前一步,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瑶瑶,”他的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