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飘荡,几団油污从散去的漩涡里缓缓浮起,反射出红黄蓝紫的炫目光泽。坪井航三看着身后队列中缺失的那一大片,面容扭曲,狞厉如鬼;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了手心;额上青筋跳动,直欲破肤而出。
由于坪井航三是背对众人往后看,吉野号指挥塔中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司令官那扭曲变形的脸容。一名副官见坪井航三长时间注视着后方,久久不发一言,不由得小声问道:“将军,高千穗号沉没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坪井航三身躯一动,豁然转过身来,待到众人看清了他的脸之后,包括舰长河原要一在内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用几欲杀人的目光瞪着刚才那个触他霉头的副官,过了片刻,突然大声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我们只有继续坚持打下去,不是把清国人尽数杀死,就是我们去下地狱!传令下去,第一游击舰队剩下的3艘战舰,继续给我全部集火这艘清国的战列舰!”
河原要一见司令官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趋势,急忙道:“将军,还要继续打那艘战列舰么?它的水线装甲最薄都有300毫米,以我第一游击舰队的大炮,是无法将其击穿的!打不穿它的水线,就无法让它进水,就算是我们把它的上层建筑打成马蜂窝,那艘战列舰也是不会沉没的!”
被河原要一这么一提醒,坪井航三的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扭曲的面容也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硝烟弥漫,炮火轰隆。在火光的掩映下,坪井航三的脸色渐渐放缓,进而又浮起了一丝坚定的从容,道:“河原君,按我刚才说的去做吧。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高千穗上玉碎的联合舰队官兵报仇,更是为了第一游击舰队今日的命运,为了我联合舰队能在下一次海战中能得胜头筹。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将他击沉,而是将它所有的主炮都打哑火!”
坪井航三大手一挥,河原要一登时神色凛然,一名传令兵已经对着传声筒向信号兵飞速告知了这一指令。看着2000米外的那艘浑身是火的战列舰,坪井航三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用庆幸而又恨怒的语气说道:“这艘战列舰现在已经被我们废了前后主炮,只有舯部主炮塔还能勉强射击。它本是德国最新式的战列舰,在一个月前才加入清国舰队的阵容,像发射药爆炸所引发的主炮受损,这么关键的部件受到这么严重的损坏,清国人是绝对修不好的!如果我们能加把劲,再将它的舯部主炮塔给端掉的话,那么它就成了没有爪子和牙齿的老虎,对我联合舰队再无任何威胁。而根据之前的战斗过程来看,它的主炮绝对是防御上的软肋之处!”
也许是坪井航三的命令激发起了日本水兵心中的血性,面对“高千穗”号的沉没,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失措,奔散逃逸之后,日本水兵反倒是面露凶光,更加狂热的投入到了对“开远”号的进攻中去。轰鸣连奏,火弹扑面,3艘日本巡洋舰上的所有舷侧火炮,都在排山倒海般的猛攻“开远”号。在这由弹幕交织而成密雨里,“开远”号战列舰的上层建筑接连绽爆开层叠炸涌的紫浪红光。对于这一现象,克劳德上校也是无能为力;由于德国缺乏大型战舰的建造经验,“开远”号在建造的时候大量参考了夙敌良师法国的战列舰设计,上层建筑颇为高大,在提高了灵活性的同时,也树立起了一个吸引仇恨的绝佳标靶!
炎风狂舞,赤炎奔卷,日本炮弹爆炸之后,赤红色的火焰在钢铁之上顽强的烧灼着,浓重的黑烟之中混合着大量有毒的黄绿色瘴雾;滚滚浓烟升腾而上,不仅给甲板上救火的官兵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也阻挡住了唯一的舯部主炮塔的视线。炮长视线所及,几乎全是浓重的黑烟和燃烧的火焰。尽管损管部队已经在竭力灭火,但下濑火药爆炸所形成的火焰中心温度极高,即使是在水上都能燃烧一段时间,很难被普通的水浪所浇灭。而在浇灭这种炽火的过程中,也会蒸腾起大量的氤氲水蒸气,这些水滴同样能够干扰到炮长的视野。一时间,“开远”号战列舰上火海高窜,毒烟逼人;在一片隐隐绰绰之中,炮长根本无法用仪器准确的观测敌方战舰与己方之间的方位和距离,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调整射击参数,准头自然大为降低!
“轰!”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风雷激吼,“开远”号战列舰舯部主炮台赤光爆射,2发火红的炮弹如彗星呼啸,瞬间击撞在距离游击舰队最末的“浪速”号100米开外的海域,水柱冲天。见对方主炮这一轮设计失的,坪井航三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最害怕的,便是对方283毫米大炮在2000米距离上的射击精准度,如若命中,对于己方的巡洋舰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刚才被瞬间击沉的“高千穗”号,便是最佳的例证!
“他们开过炮了,他们开过炮了!全军趁现在给我往死里的打!”等到炮弹激起的水柱轰然坍塌,坪井航三霍然回过神来,在指挥塔里大声说道。
不用坪井航三下令,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日本水兵已经开始迅速的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搬运炮弹装备上膛。一时间彤光炸舞,火弹喷吐,望着“开远”号上升腾而起的熊熊烈火,坪井航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狠厉而快意的笑容。就算你是战列舰,其舷侧重甲防护的部位也只限于那一小条水线,大片的干舷和上层建筑都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