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剑飞不敢去望丁一,他垂着头喃喃道:“先生,小人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不是您这样的大英雄,小人、小人只知道老老实实地当差。小人除了给上峰陋规,也没图过底下兄弟的血汗钱……”
“闭嘴。”丁一放下了手。他已经不想再跟这千户说下去了。
文胖子带领着几个士兵奔向了关隘之下,他们取下后腰的工兵铲,开始挖了起来,四五颗迫击炮弹就堆在他们身边。很明显他们要在这关隘底下做一次爆破,把这新修缮不久的关墙炸开。
“先生!您不能啊!”施剑飞扒着城垛看着,尽管不知道文胖子他们要干什么,但大致上也知道他们是要对关墙下手,所以不禁对着丁一大喊道,“先生,就算挖开这关墙,前面还有成都府呢!”
这年代的大城市,都是有着城墙的。越大的城市,城防越是完备。
施剑飞说的,就是炸开了这雅州千户所把守的关隘。成都府的高大城墙怎么弄?
“他们是我的兵。”丁一很平静,他早就预备着这最坏的结局,“你可以用许多理由为自己开脱,我不怪你。但如果我无法拯救我的士兵,我还可以,和他们死在一起;我无法拯救这华夏。至少,我努力了。你呢?以后的午夜梦回里。我想你有许多的籍口,为自己开脱。”
死在一起,一个超品国公,要和大明地位低下的军兵,死在一起。
施剑飞愣住了,但他知道丁一说的是事实,当这里的爆炸声响起,成都府一定会四门紧闭的,那么就算丁一接应了关隘外面的伤兵进来,他所能做的,也就是一起被困死在成都府外。
他望着关隘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又望着关隘内站在那里毫不动摇的丁一。
“将军,这容城先生是在唬人吧!”施剑飞身边的亲兵低声这么说道,他是施剑飞的远房亲戚,人倒也机灵,跟了施剑飞大半年,军中庶务颇为精通,“这么大的官,和外面的兵死一起?这当我们是傻子么?”
施剑飞苦笑地摇了摇头,对这亲兵说道:“开门。”
“什么?”亲兵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千户,布政使的长随来下令时,他作为施剑飞的亲信,可是在边上听得真切的,“将军,这么干不是恶了那些大老爷么,一旦怪罪下来,如何吃罪得起?”
“开门。”
那亲兵扯着施剑飞衣袖,也不叫将军了:“三叔公!便是开了这门,成都府那边……”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我只是一个蝼蚁一般的角色。后面怎么样,不是我能管的事。”
“他真的会跟这些兵死在一起,我在铁门关时,他就这么出关而去。”
“吃粮穿战袄这么些年,听都没听过,这超品大员,救不了自家兵卒,愿和他们死一块的,你听过没?”
“开门。”
丁一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对城上的施剑飞一揖及地:“丁某欠将军一个人情。”
“先生,小人不是为了赚您的人情。”施剑飞不敢受丁一的礼,在城上跪倒还礼,却是这么答道,“什么人情,也没命重。”说着他惨然一笑,抽出腰刀,对丁一道,“先生,施某的家人,还求先生周全。”他下令开门,就已下了决心。
施剑飞很清楚,他不得不死,尽管他一点也不想死,但如果不死的话,也许族诛是一个必定的结局,他只能了结自己,当作对那些大人物的交代。
但这时却就听着城下丁一对他说道:“施千户,我能周全你的家人,就能周全你;我若周全不了你,也自然周全不了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