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您松手吧。登舰时间已经到了。」凌谦柔和地低声对她说,「妈妈,还记得我上次去洛森庄园,你怎么说我吗?你说我丢下妈妈不管。其实我怎么可能丢下妈妈不管呢?看,我给妈妈准备了很有用的礼物。」

脖子还是被凌夫人抱得紧紧的。

凌谦就着这个姿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子弹头形的黑金链坠,充满凌谦张扬不羁的个人风格。

「妈妈戴着这个,就像我天天陪着妈妈一样。」

「妈妈?」

「呃,妈妈……」

「妈妈,我……真的要出发了。」

在场等待的军官们,已经从欣赏变成了面面相觑。

如果凌夫人的身份不是如此敏感,也许已经有人出来请她注意一下自己的失控行为了。

「等一下,」凌夫人还是用力抱着凌谦,彷佛一松手,他就会在眼前消失,「再等一下。」

「不能等了,我们必须登舰了。妈妈,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凌谦无奈地劝说。

「再等一下。」凌夫人还是那一句。

等一等他,等一等凌卫。

那孩子会来的,他答应过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父子踏上这危险的征途,只要凌卫来了,你们可以一起上「承云号」,或者立即让凌卫做前线指挥官也行。

凌夫人不懂军部的程序,她不知道换一个人做前线指挥官要经过多少道手续,可是她有希望。

只要凌卫赶来,就有希望。

他答应过我,会尽力而为。

只要凌卫愿意,一定可以赶来的,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是曾经打败过帝国军团的人,他拥有神奇的决策力。

他说过,他不恨凌家。

「妈妈,我们真的必须……」

「再等一会,必须再等一会。」

基地广场上,数万人正疑惑不解地目睹一个漫长得匪夷所思的临别拥抱。

这是一个母亲的希望。

也是一个母亲的,坚持。

◇  ◆  ◇

洛森庄园,地下室。

房门朝左右平静地滑开,中央悬空的培养舱出现在视野里。

接触到它的一瞬,凌卫心脏紧缩,站在门前,身体僵硬着,无法跨过门界线。

米娜已经等候在那里,穿着医生的白袍,两手插进口袋,看不出情绪地站着。

「答应了,就要做到。」艾尔.洛森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催促。

不想在这男人面前露出胆怯。

凌卫深深抽了一口气,跨进房间,一步步靠近。

嗒……

培养舱的上盖滑开了。

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冰冷怪兽,静静等待着牺牲品的到来。

只是站在它面前,呼吸就变得压抑,神经被抽扯着,只等着撕裂那一刻剧痛的到来。

闭上眼睛,待宰羔羊般驯服地等待着。

「唔!」充满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一声呻吟。

后颈被长针扎入。

凌卫疼得猛然一颤,情不自禁五指收紧,抓住艾尔.洛森裁剪精致的军装袖口。

等一下!

好疼!

我受不了……

好疼!

对培养舱的恐惧几乎让哀求脱口而出,没骨气的话涌上喉咙,甚至即将在舌尖上绽放。凌卫睁开眼,缓慢而沉重地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倔强眸子,扫了洛森家的继承人一眼,一根根把自己握紧艾尔.洛森衣袖的手指松开。

把所有的怯弱,强行压了回去。

管子插入鼻腔,身体沉入培养舱。

上盖合上,和世界彻底分离。

凌卫又回到了荒芜冰冷的出发点,半浮半沉之间,另一个意识在最深处微弱地低鸣,回荡。

是你吗?

为什么你要存在?

为什么偏偏在我的身体里?

你,也许有你不能放弃的,但是我,也有我所不能放弃的。

你有你所爱,我,也有我所爱。

只是这一次,我不能再压制你了。

被生物管刺入血脉,侵犯到每一个内腑,是看不见而血淋淋的痛,痛得足以使意识烟消云散,在这个窒息,绝望的世界烟消云散。

凌卫逼迫自己做着不可能做到的事,他要精准的拿捏,既要压抑自己的意识,却又不能彻底消散,宛如踮起脚尖在悬崖之间的钢丝上,偏向任何一方,都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必须跳一场惊心动魄的生命舞蹈。

在尖锐的玻璃碎上,光裸双脚,跳出最难、最精彩的舞。

来吧,卫霆。

我不再压制你。

我将把你从最深的深渊底下,释放出来。

为了我所爱的人,我要主动沉进这最冰冷的湖底,如同懂水性的人把头埋入水中,生生让自己窒息。

卫霆,希望你记住,这并不意味着妥协。

这将永远是一场,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

以爱为名,今天,我不再压制你。

我压制,我自己……

艾尔.洛森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满腔激动沸腾到顶点,在炽热处凝滞,却透过啡色眼眸化成极端的冷静

回来了。

他要回来了。

那时,被冰冻的虚无、午夜梦回的怅然、追忆的噬心悔恨,都将不值一提。

艾尔注视着,看着曲线微妙地移动,像描画着他难以形容的人生。

米娜就站在他身边。

她也许无法完全体会艾尔的心情,但她,和艾尔同样沉默,严肃。

时间一点点过去,培养舱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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