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燕思空大步走了过去。
阿力眼圈一红,远远地就要给燕思空跪下。
燕思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你受刑了吗?”
阿力摇头,嘴里咿呀着想要说什么。
佘准催促道:“别耽误时间,快走吧。”说着将阿力的帽檐往下压了压,“待会儿佝偻着身子,别叫人看见你。”
阿力用力点头。
几人齐齐上马,朝着守卫最少的西城门行去。
西城门的守将品级最低,与元南聿少有往来,所以最不易发现他有异样之处。
此时夜已深,他们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直至了城门下,守将赵贤见到为首之人,忙拱手道:“属下参见阙将军,将军不是应该在狼王喜宴上?怎地……”
燕思空略压低了嗓音,装出刚下了酒宴,微醉的模样:“赵贤,我奉狼王之名出城,快开城门。”
“请将军出示令牌。”
“狼王此时正洞房花烛,没有时间给我令牌。”燕思空喝道,“快开门,别叫我耽误了差事。”
“这……”赵贤为难道,“狼王有命,入夜后任何人出城,都是要令牌的。”
燕思空冷道:“你要抗命吗?此事紧要,迫在眉睫,你再敢阻拦,我治你贻误军机之罪!”
赵贤扑通跪在地上,其他守门也跟着跪下了,他颤声道:“属下不敢,可狼王军令如山,属下亦不敢违命啊。”
燕思空刷地抽出了佩剑,剑尖几乎戳上赵贤的眉心,厉声道:“赵贤,我是奉狼王之命出城,事后狼王自然不会因此追究与你,可你若在此误了大事,不必等狼王处罚,我现在就杀了你以正军法!”
赵贤咬了咬牙,高声道:“开门!”
燕思空和佘准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提着的那一口气,始终不敢放松。
城门一开,几人一夹马腹,鱼贯冲出了城,疾奔离去。
燕思空忍不住回过头,看着那巍峨耸立的太原城。为了打下这座城池,这座取京师之路必须的据点,他和封野付出了太多心血,胜败荣辱都经历过,更有无数年轻有为的将士永远埋葬了异乡。
当初并肩作战时,他还以为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摒弃前嫌,可以携手共进,没想到封野利用完了他,转瞬就可以反目,也许正向封野说的那样,这些都是跟他学的,可他,世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寡情薄幸,可跟如今的狼王一比,他还要自叹不如。
他清醒地明白,年少时的封野是封野,如今的狼王是狼王,他爱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复存在,再不必将他们当做一个人了。
太原城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连着那彻夜升空的盛大焰火,也逐渐变得渺小。
燕思空,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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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准的属下送了他们一天一夜,就各自散去了,只剩下三人接连奔袭,不敢进城,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山路前行,晚上也都夜宿在山里,天气寒冷,他们吃足了苦头。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中原地带,如今他们所处之地,离庆阳不远,只要过了庆阳,就不再是封野的势力范围,那时候他们才算真正摆脱了追兵。
只是这几日都在山中,消息闭塞,也不知道封野派出的追兵追到哪里了,只觉得背后被紧迫追咬,一刻也不敢放松。
然而他们也无法一直走山路。一是他们的干粮吃尽了,二是山中积雪未化,马儿很难找到吃的,人不吃还能忍一忍,马不吃,可是一步都走不动。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换上百姓的衣服,打算混入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买些吃食和干草,但阿力没有进城,阿力体型高壮,面容丑怪,只要见过他的人都忘不了,实在太易被发现了。
进城后,燕思空和佘准寻了一个面馆,当热腾腾地牛肉汤面端上来时,俩人捧着碗、埋着头,大快朵颐,活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
肚子里有底了,俩人才觉得身子暖和了,疲倦也散去不少。
燕思空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声:“能吃完热乎的面,着实不易。”
“可不是。”佘准叫来小二,“再上两碗。”
“再往南,就是庆阳了,那是聿儿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城池,后来又接连拿下了平凉、凤翔。”燕思空想起往事,暗自唏嘘。
佘准冷哼一声:“同样是元家兄弟,这元南聿和元少胥,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几日,架不住佘准的追问和质疑,燕思空已将事情原委都告诉了佘准,佘准气得七窍生烟,阿力亦是满眼愤恨凶恶,若元少胥就在面前,定会被他手撕了。
“是啊,幸而爹还有一个好儿子。”
“但是,元少胥再畜生,也是因为封野,他才能如此兴风作浪。”佘准厌恶道,“这两年来你在封野跟前受尽委屈,却从来不告诉我,你怎么会变得如此窝囊?他早不是当年的小世子了。”
燕思空嘲弄一笑:“你说得对,我是窝囊,不仅窝囊,还自取其辱,我知道他变了,可我总忘不了当年的封野……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任何人遭逢家破人亡的变故,又怎会不变,我自己都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