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说与别人听,误导了别人,那就是罪过了。水溶平日里同他说点什么小道消息,好歹不是空穴来风,无论他打听来的还是如何,空口说白话的很少,不过皇帝的心思嘛

你让我心里有个底。水溶道,你倒是躲着呢,说自己腿伤了,我还得往承德去,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好。

你就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该你上马就上马,不行就躲自己帐篷里面喝喝酒唱唱歌?林沫揉了揉他的头发,喊他起身洗漱。水溶叹了口气:你说得容易呢。要真能这么容易就扯开,我现在就去给自己脑袋上来一下,以后就不当差了,天天蹲王府里头,不逍遥自在?

林沫冷笑了一声。

水溶看着他:好好好,我便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了,我就这么个俗人。

他想说,他这么俗,你林沫不也没舍得丢下他吗?

林沫已经起了身,扬声喊小丫头打水了,他也只得讪讪地起身,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林沫却又凑了过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秦王殿下也去,你不要搭他的话。

水溶一愣。

林沫生性洁癖,已经去外头试水沐浴了,书桌上一堆册子,还有凌乱的珍珠玉佩,倒是那些册子他随手拿了一本看了,大吃一惊,忙帮林沫收整好了,想想还不对劲,简直恨不得要锁起来,冲出去看林沫:你这是在干吗呢?那些人你打算惹?

妙荷正举着巾帕替她家侯爷擦身,见到水溶衣衫不整地出来,一时间也有些慌乱,更别提后面两个提水的小丫头了,三个姑娘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还是林沫轻声一句你们先出去给把场子救了回来。

等丫头们蹑手蹑脚地出去,还捎带着把三层门都关上了,林沫才道:我不过是看看,找找关联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水溶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情对你有这么重要?你就是不想想我,想想公主、郡君罢,你儿子才多大呢。

很重要。林沫忽然收敛了笑意,当年的人命,是按千、按万来算的。你说重不重要?

水溶怔怔地看着他:你的命呢?

我一世贪生,你道我怕不怕死?林沫反问。和水溶这样虽然经历过生死,但生在京师长在帝都的公子哥儿不同,林沫的外公、舅舅,都是战场上刀来枪往厮杀出来的铁血儿郎,连带着林白氏一介女流都带了些视死如归的勇气。而林家行医,什么样的生老病死不曾见过?当年二十几人赶赴山西之时,皆是大笑而去,未曾有一人回头。

一个人做了错事,贪了灾银,害死了几千几万的人,这不是都过去了就能掩盖的住的。

就是那人死了,也得把尸骨刨出来,替枉死的无辜鞭挞到那恶灵魂飞魄散才好。

水溶从来都晓得,林沫是个好官,但现在他却有些畏惧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那扇西洋玻璃屏风这是西洋玩意儿,顶顶稀罕的东西,皇帝赏下来,林沫也没跟别家一样藏在阁上,反而大大方方地停在书房,弄得每日打扫书房的丫鬟婆子们战战兢兢。

他用力看去,氤氲的水雾里,他年轻俊秀的**还坐在桶中,纤白如瓷,乌发如瀑,唇红齿白,全天下的灵气汇聚成的好相貌。好才气、好风骨。

却离他远得很。

我晓得了。良久,他才哑声道,还有水么我也需得清理一下。

第213章

水溶匆匆擦洗了身子,却不急着起身,反倒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林沫已经松松垮垮地披上了外衫,正一手提着湿淋淋的头发,一手伸进来试了试水温:都快凉了,你是要加热水,还是这就起来?水溶摆摆手示意他别搭理自己:我喜欢水里泡着,想事情清楚些。林沫笑他:从来只知水能进人脑子,不知原来还能叫人清醒呢,快起来罢,别受凉了。

水溶磨磨蹭蹭地借着他的手一用力,站了起来,裹了毯子去里间换衣服,待他穿戴整齐,林沫仍然随性地坐在桶边上,偏着头晾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水温还没彻底冷却,仍有浅薄的蒸汽氤氲,于是林沫就坐在淡淡的一层雾气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叫丫头替你把头发擦干了?水溶倒是有心上去替他动手,不过他打小没伺候过人,林沫又娇贵,哪儿弄疼了,反是不美,别叫我上来了,你自己反倒病了。

无妨,我有数。林沫仍旧晃悠着两条腿,甚至打了个浅浅的呵欠,你呢?

水溶不解:什么?

害怕吗?林沫嬉笑着问。

当然怕。

其实林沫这么些年,除了刚来京里头的时候,因为水溶主动撩拨,没办法反将一军,叫水溶替他跑腿做事外,其他时候,是惯常不拉别人下水的。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做什么事都图个名正言顺四个字,大约是为了后人说他能用上光正伟岸之类的好词儿,这人从来都是一手担事的。他可能真当自己是书里头的英雄,无惧艰险,只是英雄尚有志同道合的同伴,他却孤身一人,并且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十几年前的天灾人祸,林家子弟之高义,成了史书上的寥寥几笔。旁人说起来,也最多是夸一句实在难得,但对于林沫而言,却是叫他整个人生天翻地覆。原先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自那一日后再没让学堂操心过他的功课,便是他早定下来的老丈人,在送他来京师大考前,也只能叹一声你的学问,我并不替你担心,只是过刚易折,你好歹替天上的林老弟同你两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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