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阿姆指着我吼道,“让开,乞乞柯夫!今天我非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看他能冷血到什么地步!莱蒙·骨刺,你这个没心肝的贱种,扶不起的孬种!你就在比你弱的人面前耍横,在狗皇帝面前屁也放不出来!我今天就骂你了,骂你贱,骂你孬!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在大哥和艾厄的亡魂前杀了我!”
bō_bō鲁吓坏了,心惊胆战地劝我道,“莱蒙王子,阿姆只是悲痛过度,口不择言,你可千万别……”
“断臂阿姆。”我缩着身体,静静瞧着一只从泥土缝里钻出的蚂蚁,道,“你想让我哭,对么?”
断臂阿姆恶声恶气地说,“只让你哭还算便宜你了!你要是不哭,我他妈今天就打到你哭!”
“好啊。”
我缓慢地从地上坐起,双眼晕眩地望着他,唇边咧开一丝冷笑,“那你告诉我,只要我哭一哭,赖格和艾厄就能活过来?就能从你包裹里的两盒骨灰变成活生生的人?”
断臂阿姆拧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你……”
“你说啊,是不是这样?”我瞪大血红的双眼,抬起双手,脖颈暴起青筋。我从地上跳起来,活像疯了一般走上前与他对视,道,“告诉我,我哭就行了吗?!我哭了,你大哥和你弟弟就能活过来!我哭了,兀鹫城和那些死去的人就能恢复原样!我哭了,狗皇帝艾略特的脑袋能自己掉下来!还是说我哭了——”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一拳拳砸向地面,嘶吼道,“就可以回到过去!你们三个就可以离我这个臭虫一样的亡命徒远远的,过你们的潇洒日子去,也不会落得个惨死的结局!你说啊?!如果这些只要我流流泪就能实现,何止是眼泪,我他妈把两颗眼球剜给你都行!”
“你说啊——!!”
遍布伤痕的双手又一次鲜血淋漓,我疯了似地殴打大地,仿佛在殴打弱小的我自己。到头来我什么也不是,只是千百个想杀艾略特的人之一,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能被杀的千百分之一。
这就是我窝囊透顶的一生,更滑稽的是这种窝囊纯属自找。一意寻仇的是我,崩溃发疯的也是我。断臂阿姆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又贱又孬的废物。
风声渐消,大地一片静谧。
断臂阿姆定定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血淋淋的双拳,任寒风在我们之间萦绕盘旋。好半天,他说道,“我真是高看你了,你已经脆弱到连悲伤的勇气都没有。你怕眼泪会击垮你,却不知道你早已被其它东西击垮,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转身走了几步,脚步声里充满了历经风雨后的疲惫和绝望。他用那只仅存的手臂背起包裹,淡漠地说,“我不会再为你卖命了。从今以后我们分道扬镳,彼此再无干系。”
“好。”我听到自己无机质的声音,“再无干系。”
说着,断臂阿姆迈开倦怠的步子,背负着他兄弟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点痕迹,背影被伤感的夕光拉得很长很长。他拖曳在地的影子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听着他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越来越淡,深入肺腑的冷意几乎劈开了我的每一寸骨骼。黄昏在泣血,寒风在呜咽,只有我没有哭。
我哭不出来。生存于世诸多不易,我早已哭累了。
直到断臂阿姆的背影消失在连绵的群山后,我也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我缓缓撑起遍体鳞伤的身子,对乞乞柯夫和bō_bō鲁道,“现在呢?你们还有谁后悔跟着我,就在这里解散吧。bō_bō鲁,你本就是我骗来的,现在我还你自由。你要是也不快活,就打我几拳……”
“不,莱蒙王子。”黑袍修士朝我郑重地一鞠躬,“无论您是什么样子,都是旧国的王子,我永远追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