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妇当时已是惊魂皆颤。想了一想,料道老鬼真个情深,也许想起以前恩爱,拼着多受苦痛,保全自己残魂,前往投生,免得一同葬送。自觉有了生机,朝着鸠盘婆师徒叩了两个头,道声:“贱婢遵命。”
以为老魔最喜花言巧语,一到身前,便施展昔年狐媚故伎,抱头哭喊道:“事到今日,我也无话可说。只求你念在昔年恩爱之情,反正难逃毒手,与其两败俱伤,何如为我多受一次磨折,保我残魂前往投生?”
老魔本和妖妇同是一般心理,自私自利,估量仇人尽管狠毒,以前终是夫妻,也许示意自己强迫爱妾多受一次欢喜狱中苦难,为己代死;或令自己将其残杀,消了昔年仇恨,再行网开一面,也未可知。不料还未开口,妖妇已连哭带诉,由不得心生厌恶。正当创巨痛深之际,便是月殿仙姬横陈在侧,也无心肠多看一眼。何况妖妇已在黑地狱中沉沦多年,元气大伤,变得那麽枯干丑怪。方才又只顾讨好仇人,做得太过。只因在性命交关之际,一心仍想用巧语哄骗,劝妖妇做替死鬼。于是故意回手一把抱住,先用温言慰问,然后晓以利害,说:“仇人恨你入骨,不比对我,还有丝毫旧情。你反正不能保全,便能脱身,也只剩一缕残魂,休说报仇泄恨,连想再投人类都是万难,何况仇人师徒决不放你过去。我r身虽然不保,法力尚在,又有好些党徒。与其同归于尽,何如为我多受一点苦难,使我保得元神逃走,将来还有报仇之望。”
妖妇深知老魔卑鄙怯懦,专一自私,闻言,料知生望已绝,不等说完,便朝老魔迎面一掌。随即厉声哭骂道:“我早知你这没良心的老鬼,平日专一花言巧语骗人,供你快活,到了紧要关头,只顾自己,决不替人打算。对于仇人却是优柔寡断,以致为我种下祸根。仇人当着你面,将我碎尸万段,零碎宰割。你偏和她翻脸,全没想到我在仇人掌握之中,那种罪孽如何忍受?一任我血泪呼号,再三求你认错低头,保我残魂免受魔宫二五地狱酷刑之惨,你始终置之不理。竟冷不防竟向本命神魔立下那等恶誓,便把我元神丢在那里,匆匆遁走。由此仇人恨你入骨,比我只有更甚。我这多年来,虽在黑地狱中受尽炼魂之惨与那七十二种酷刑,受尽熬煎,长年惊魂皆颤,度日如年,近三月内已不似以前那样严厉。尤其铁大仙姑有时遇到高兴头上,还将每日应受割魂划魄惨刑宽免。谁知你这老鬼自己恶贯满盈,往别处寻一死路也罢,偏在我稍有一线生机之时跑来闯魂,害人害己。心想你把我害得这般光景,稍有人心,便为我粉身碎骨也不算过。何况仇人根本容你不得,元神万难保全,不过多受一年苦难,便可将我保全。我以为一说即允,谁知仍是自私,妄想骗我为你多受苦难,再向仇人腆颜求活。你此时精血已被神魔吸尽,元气大亏,即便保得元神逃走,也与寻常游魂怨鬼无异。亏你老脸,竟会说出为我报仇的大话。我此时已把你这狼心狗肺看了个透,想你舍己为人,必是无望,也不再作求生之想。想我助你,更是做梦!休说欢喜狱中每日须经七万次以上惨刑熬煎,非我所能忍受,即便举手之劳,照你这等薄情无义,卑鄙自私之人,我也宁甘与你同归于尽,决不会再上你当。我那孽报已早受够,漫说逃生无望,即便保住残魂,也只化生毒虫之类,连个人身都投不到。转不如形神皆灭,没有知觉,免得痛苦。你也无须多言,我此时只想求个痛快。好在各有神魔附身,你精血元气已全损耗,就有法力,也未必便占上风,且看何人得胜,抢这一个早死吧。”
赵长素原知妖妇以前恃宠骄狂,每喜出言顶撞,仍想骗她上套,任其哭诉,后来越听口气越不对。再一偷觑鸠盘婆,正朝自己冷笑,好似仇人当面现眼,快心得意之状。又听妖妇口气坚决,知难挽救。无如危机瞬息,当此存亡关头,除却欺骗妖妇,别无生机,心虽愤恨,仍然强忍怒火,不敢发作。刚朝妖妇喊得一声“妹妹”,底下活还未出口,一片黑烟飞动中,铁姝忽在二人面前现身,冷笑道:“老鬼!你也是得道多年的有名人物,为何还不如贼泼贱有骨气?师父虽许你们在临死以前说几句心腹话,原因你二人昔年那等恩爱,当这千钧一发之间,想起以前情分,必定争先求死,互相怜爱,为对方设想,甘受毁身灭神之惨。师父就许为你二人至情感动,或将元神一齐放掉都在意中。谁知你这等脓包,以前一个百计进谗,一个宠妾灭妻,何等恩爱情浓。这时却险诈存心,互相埋怨,变作仇人冤家。似你们这等卑鄙无耻,y贱下作之人,我师父最是痛恨,便原想放你们,如今也改了主意。除照师父所说自相残杀,趁早求一个爽快,更无别的道路。莫非还未受够,真个要到二五地狱之中,每日受那七万多次惨刑,苦熬一年零一个月,再形消神灭不成?”
妖妇受了多年恶报,积威之下,固把仇敌畏如毒蛇猛兽,稍见仇人神色不对,心胆皆裂。便赵长素一听这等口气,已胆寒心悸,又知铁姝凶暴甚于乃师,一言不合,便下毒手,虽然同是一死,却要多受好些罪孽。惊弓之鸟,自是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