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浓重的黑暗中,只有指针哒哒哒走动的声响,还有她心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声音。
g就是穆川。他就是穆川。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益发鲜明。即使他亲口说自己家人被西京门所杀,说他自小在金家长大,但他的确是穆川本人!
她伸出手到床边,想要打电话给穆懿,赫然想起她的电话邮件全部处于金木崎监控之下。想了想,她走到书桌前,拧亮台灯,开始写信。
她先写了一封这封信转交给穆懿。不要问原因……”她简单交代,叠好信纸,才开始写信给穆懿。
在给穆懿的信上,她只写了一个偌大的g字。
她叠好信纸,拉开抽屉要找信封,却听到外面的风声刮得厉害。她突然警觉,忙把信放到抽屉里,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客厅里,默默地站着一条人影,跟她打了个照脸。
“统主让我带你回去。现在。”他的语调仍是g的,冷而坚毅,然而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温度。
“现在?”她有点讶异,心下想:或者跟殷樱的事情有关。
g的声音冰冷,紧巴巴:“是。你怀了穆懿的孩子了。”
陆离觉得心里噗的一声,像被戳了一下。
怎么可能?!
她空洞洞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g正在盯着自己。他的眼睛似乎更往常不一样,仿佛被全部抽空的灵魂,一点点地被灌注回去。
陆离回过神来,低声道:“我明白了。那么,我进去赶快收拾一下,就跟你走。”她说着往房间走,经过cd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上面信手翻出一张皇后乐队的cd,
塞到机子里,按下播放键,而后转身回房。
巨大的音乐声中,她回到房中,拉开抽屉,在给穆懿的信上飞快地添上一行,然后叠好。她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从文希那儿借来的书,把两封信夹在里面,放到书架上。然后才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抓了几本书,便挽着袋子走出来。
她看见他虽仍是站得笔挺,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肌肉,似乎都不再那么绷紧。他见她出来,便看向她。
“我们走吧。”她说。走过去,停下音乐。
“那音乐,我以前从没听过,但是我对所有旋律,所有歌词,都记得清晰……”g在身后说。
陆离背对着他,慢慢站起来。
“就好像,我的体内住着两个人一样……”他的声音仍是机械式的。她转过身,却见到他眉宇间的迷惑和痛苦。
“还有下午我所杀的那个女孩子……为什么我会突然流泪?我明明第一次见到她……”
陆离轻轻地走过去。
她犹豫着,走到他跟前,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肘:“我们走吧,穆川。”
他的脸上蓦然阴晴不定,似乎暗示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什么。良久,他又回复那个没有灵魂的g,声音冰冷,甚至带着厌恶,“别把我跟西京门的人混为一谈!我厌恶别人说我长得像他!”
陆离猛地却步。
“我有时候会对金堂和周围的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轻蔑,甚至想投靠西京门……”他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我的家人明明是被西京门所害的!我从小就在金堂长大……”
陆离看着g的脸上阴晴不定,像有无数颗小小焰火要炸开。她心里想着:他的情感跟记忆像是一双手套的左右两只,形状相同,互为正反——那剧烈的爱与恨全然一致,然而对象却截然相反。
怀着这样的记忆,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她默然不语,抬头却见g盯着自己。她并非不想把他体内的穆川引出来,但如此相逼,让他痛苦,她却并不忍心。
“我给你倒杯水。”她转身要往厨房去,却被身后的他一把拉住。
他沉声说:“我常常有一些很奇怪的、跟自己很不像的想法,比如说,看着你的时候……”
她一怔,未及回过神,已被他拉到怀中。他的手臂把她锢得紧实,垂首看
她,“有时候看着你,我会莫名地感到一股愤怒。”
那语气是如此熟悉,像是那个孩子气、爱耍脾气的穆川再度回来。她感到他锢着自己的力度是那么大,几乎让人窒息。只见他狠狠地,眼里的火像要燃成灰烬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如果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我会忍不住捏碎你。直到听到你有了穆懿孩子的消息,我想亲手捏碎你的冲动,更强烈了……”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他松开手,沉声道:“抱歉,我肯定又说了奇怪的话了……”
他后退几步,倏然转过身子,不去看她,只冷声道:“我们快走吧。”
、夜宴
甫一进去,陆离便嗅到鲜果桃味,甜腻得像少女的血。
偌大的餐室,天花板上的瓜皮吊灯兀自华丽,却只满室盈盈暗暗。木质长桌对面,金木崎的脸湮在昏暗灯光中,只见一头浅色栗发。在他身后,数名穿深色西服的男子,面无表情,依照一定距离相隔展开,双手负背。
他用白色手帕按了按唇边,朝长桌那边一展手:“请入坐。”
直如鸿门宴。
她稍迟疑,身旁的人已为她拉开椅子,无声的压迫感,待她入座。
她坐下。
室内的灯光稍微明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