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莲嫂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先探头探脑地向外望了望,才低声回应道:八当家是春天刚来入伙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他一个月中,倒有半个月不会在泽里。你不用管他,七当家这边他轻易不敢过来
那是为何见莲嫂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厌恶,程名振反倒被勾起的几分好奇。
他那人根本就跟大伙不是一路莲嫂重新拿起碗筷,快步向外走。反正他轻易不来这边,你不用担心就是若是敢过来,自有人去告诉七当家
说罢,莲嫂用脚尖钩开门帘,飞也般走掉了。屋子中又只剩下程名振一个,对着满窗的绿荫发呆。莲嫂口中的土匪窝和他预想中的差异实在太大,大到几乎让人难以接受。他事先的预想中,流寇们巢穴根本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们既然能四处打劫,就根本没必要再种田打渔,织葛纺纱。他们懒惰、粗野、甚至不知廉耻。他们当中无论男人女人都应该是无法无天,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可得刚刚探到的消息却恰恰相反,土匪们有着自己的秩序和生活。有着和外边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如果不仔细区分,你甚至无法找出莲嫂和驴屎胡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之间的差别,同样喜欢给别人做媒,同样喜欢在人背后嚼舌头根子
既来之,则姑且安之。对着窗外的树叶发了一会楞,程名振笑着自我安慰。无论土匪们是茹毛饮血的qín_shòu,还是世外桃源的遗民,在伤好之前,他都必须留在这里了。那个逃走的武将两次见过他的面,如果在城里被此人遇到,恐怕天底下无人能帮得了他。
一天之中的第二餐还是由莲嫂送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驼子。看到程名振已经可以扶着墙慢慢走动,驼子的眼睛立刻冒出了两股亮光。你居然没死他惊诧地问,仿佛自己看到的是只孤魂野鬼。快坐下让我摸摸,看看你是什么做的
是孙大夫吧程名振从对方满身的药草味道上猜出了其身份,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些天给您老人家了添麻烦了,程某不胜感激
啰嗦驼子冲他连连翻白眼,坐好,别动我不会吃了你
一双大手紧跟着伸过来,像挑牲口一样将程名振浑身上下捏了遍。中间几次捏得不过瘾,干脆把少年人的衣衫掀开来,将眼睛凑过去仔细检视。
长这么大,程名振还没在母亲之外的女人面前露过这么长时间身体,不由被窘得满脑袋是汗。莲嫂在一旁看到了,也不肯躲避,只是抿着嘴似笑非笑。他们到底还是土匪程名振心里刚刚建立起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只盼着自己尽快好起来,尽快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不错三岁牦牛十八汉,你长得够瓷实就在少年人即将崩溃之际,驼子终于完成了他的检查。用手捶打着对方的脊背,大声夸赞,这么瓷实的男人,我还第一次见。随便套上络头,都能趟八十亩地
晚辈从小练武,十几年没间断过实在不想被驼子继续当牲口来夸,程名振大声解释。虽然对方曾经用药保住了他的小命儿,但那也不意味着可以随随便便出言侮辱他的人格。
那就对了,否则即便不死,也得瘫上个把月丝毫感觉不到程名振话语中流露出来的不快,驼背郎中继续道。鹃子是个有眼光的丫头,挑人挑得就是准她拿人参给你吊命,我还觉得可惜了。现在看来,那几根老蔘用得值
又是恼怒,又是羞愧,程名振连脖子都开始发红。偏偏跟土匪们没法讲理,只好坐到桌案旁,拿饭碗里的老米发泄。饭菜已经摆到了桌子上,却不留访客一道用餐,无论在哪里都不是礼貌行为。孙姓驼子却也不着恼,笑着观赏了片刻程名振吃饭的姿势,又自言自语般说道:你小时候是个使奴唤婢的吧这个吃相很好,容易调养。不要吃得太饱,外边还有一罐子药,饭后慢慢喝了。晚上记得多喝水,少翻身
您老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