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寒,初更才过,秋水榭院子里的石桥上就已经慢慢凝聚了一层银霜,月色之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因为宋楚琪的刻意安排,天一黑这秋水榭里服侍的下人们就全都被勒令退了出去,偌大的一座院子里,泯灭了所有生命的声息,寂静中又透着彻骨的寒冷。
屋子里漆黑一片,宋楚兮也没点灯,披一件大氅站在窗开的窗户前面。
一个严寒的冬天过后,池子里的荷花就只剩几根枯枝,错乱的插在池水里,看上去甚为荒芜。
宋楚兮在那床前站了许久,脸上表情淡泊而平静,只是入夜之后天气越发的冷了,慢慢的,她口鼻中呼出去的热气也凝结了水雾。
宋楚琪就是为了故意整她的,虽然没有在吃穿用度的东西上苛待她,但哪怕是白天,也严令禁止任何一个下人和她说话,不仅圈禁,更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逼疯了她。
可是——
宋楚兮没有反抗。
大街上更夫的梆子敲过三更的声音悠远又模糊的传来,宋楚兮却似乎还没有发现天色已经晚了,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不冷吗?”突然有一双手臂从背后圈住她的肩膀,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从背后将她拥入了怀中。
端木岐将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焐热。
他的下巴,从后背抵靠在她的肩窝里,微弱的一点距离之下,宋楚兮已经冻得僵硬的脸孔上似乎能够感觉到他脸颊上的温度隔空渲染过来。
“你怎么才来?”宋楚兮开口问道。
“我以为你需要时间考虑。”端木岐道,唇角一直带着那个微微扬起的弧度,一面捏着她纤细的指尖把玩,一面慢声说道:“怎么样?决定了吗?”
宋楚兮一直面无表情的站着,这时候却是不答反问,“在我和她之间,你觉得我没有胜算?”
“怎么会没有胜算?”端木岐笑了笑,“只是这过程走起来太艰难,其实也没必要非要从这条路上走。”
如今的宋家,已经今非昔比了,而且宋楚琪离开那么久了,现在回来,就算她有本事,但是想要成功的完全掌握住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况宋家最大的本钱,那十万私兵还握在宋承泽的手里,宋楚琪就算再如何的手段了得,最起码,短时间内她能抓在手里的也只是宋家的这一个空架子。
宋楚兮现在要留在这里和她耗,根本就不值得。
可是如果她放弃,那么——
也就等于是放弃了她之前苦心经营,已经在宋家这边为自己铺的路。
端木岐想要让她借此机会抽身而退,可是从她白日里的态度来看,他却又几乎可以肯定——
她不会的。
她不会放弃自己步步为营走出来的这条路,她还是要用她自己的一双手来亲手掌控宋家。
明明就知道只会是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要自欺欺人的来问一遍?
何苦呢?
端木岐的心里苦笑一声,不禁就有些走了神。
“阿岐!”宋楚兮突然开口。
“嗯!”端木岐随口应了。
然后她却开来他的手臂,转过身来。
两个人站得很近,以至于宋楚兮要使劲的抬起头才能碰触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眸光。
端木岐站着没动,也没说话,脸上表情也一直随意自在,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怕这条路有多艰难,也不在乎它会有多凶险,眼前的这一点困难不算什么,我都顶得住,所以——你不需要为我此时的处境担心。”宋楚兮道,表情平静的看着他的脸。
端木岐的唇角弯了弯,那一个笑容里面,却透着明显的无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呢?楚儿,你何必一定要同她去争呢?你要做的事,你的所有的心愿我都可以替你去达成,就这么放手,只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好吗?”
和宋楚琪对上,她虽然不是没有成算,但是因为处在弱势,这件事要做起来会十分的艰难。
宋楚兮只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她的沉默,就已经是一种异常鲜明的态度。
端木岐与她四目相对,微微的勾唇笑了下,忽而戏谑的开口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他的许诺,她都信,因为哪怕只是抛开私人感情不提,只为了保住他们两大世家在南塘的地位和权利,他们就永远的目标一致。她要做的事,她要杀的人,最后端木岐都会替她一一的做到。
可是——
可是从这回到南塘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必须不遗余力抓住的,就是宋家的权柄。
“我只是想要这样做,我只是想要亲手去做,好不好?”宋楚兮问道。
她的语气恳切,可是端木岐知道,她这不是在和她商量,而只是单纯的在告诉他她自己的决定。
她不要生活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不管眼前的处境如何艰难,谁都拦不住她,谁都挡不住她,她还是要固执己见。
最后,端木也只是怅惘的叹息一声,“如果我说不好?有用吗?”
他的唇角一弯,那一个笑容,突然就潋滟如初,如是一池繁星凌空撒下,美得妖冶,又有一种叫人叫人不敢深窥的诡谲。
宋楚兮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她,似是有了点儿她年幼时候的顽
了点儿她年幼时候的顽皮。
端木岐这才发现,自从带她回了大郓城以后,她似乎就再没有这样感觉鲜明的笑过。
她眼底的笑意,不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