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看着拼命大口喘气、脸色惨白的茶肆老板娘，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阻止了手下继续施刑，然后不急不慢地说：“我明白你在担心。城里的那个案子一旦牵扯上身，凌迟处死都是最轻的处罚了，那还不如硬扛着不招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是不是？”
这话说完，就看到老板娘把头低下并微微转向一边，马千里接着说：“云娘的衣裙一拿出来，我看到你和你男人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和云娘有瓜葛。城里的案子是通天大案，就算你和你男人什么都不说不招，可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毕竟这样的大案，不杀得人头滚滚是结不了案的。可你若把知道的都招了，那么说不定就不死甚至还会有荣华富贵。怎么，不信？”
马千里坐在一张椅子上，接着说道：“城内外都已出现用糖水写的谣言，蚂蚁舔食糖水，以致形成蚁文。谣言中伤皇上失德以致辽东大败以致天降霹雳劈碎皇上生祠。还说大明气数已尽，圣人已出，将改朝换代。民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呀。敢设计陷害皇上，绝不是一个人敢为和能为的，必是一股绝大的势力先布局后实施的。和皇上有仇或者说非要和皇上作对以图谋大明天下的，北方草原胡人，东北女真鞑子，还有倭寇，都算。可他们有本事能收买南京镇守太监的亲信并让他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再说，他们这些敌寇从来都是用蛮力，这么阴狠的手段不是他们的作风。先是用火药造成天谴的假象，后用蚁文蛊惑百姓，这样装神弄鬼的作风，这样的实力和心机，非那些妖邪之教莫属。白莲教？弥勒教？闻香教？我认为只有这几个教派有实力有胆量去造朝廷的反，正统的道、佛两教虽信徒遍天下，可道士和僧人却不会去想造反也不敢造反，他们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马千里说到这发现老板娘的表情变了，很细微的变化，是那种大秘密被揭穿了的人才会有的表情。看样子，果然是白莲、弥勒、闻香三教之一干的，他们在历史上本来就是大明朝廷的敌人。
“有点扯远了，我们接着来说说为什么你若把知道的都招了，不仅有一线生机甚至还会得到荣华富贵。”马千里手指轻敲椅子扶手说道：“你背后的势力必定人多势众，只要你招供了，锦衣卫和东厂就会按你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就算不能把你的同伙们一网打尽，也必定会收获颇丰。不要怀疑，厂卫们有这个本事的。那么如此一来，你就是立了大功了。要知道，就算两军厮杀，敌将献城或带兵来投，都会被赦免其罪并获得奖赏的。你招供了，便是立功了。再说，如果你真是妖邪之教的教徒，投靠了朝廷也可让天下人看看，只有迷途知返助朝廷剿灭妖邪，朝廷是不会亏待的。是生是死，是死得惨不忍睹还是活得荣华富贵，你自己选吧。”
马千里说完一招手，手下们就又要用湿帕子盖在老板娘的脸上。当湿帕子快接触到脸时，老板娘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我招！我招！我全都说！“
等老板娘招供完毕，真相便大白了。那个大太监田世贵也好，云娘也好，茶肆老板一家也好，都是闻香教的教徒，而且级别都还不低。
闻香教为明代民间宗教之一,又称东大乘教，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在万历年间，由河北滦州石佛庄的王森所创立。他自称曾救过一只狐狸，狐狸自断其尾赠给他，那狐尾闻起有异香，他就以香立教，这就是闻香教名字的由来；该教信奉燃灯佛、释迦佛、未来佛，宣扬三期末劫、返本归源等思想。
什么是“三教应劫”思想呢？就是有意把道、释、儒捏合在一起，称燃灯（道尼）、释迦（僧尼）、弥勒（圣人）各应三劫，即无相劫、庄严劫、星宿劫，出在正逢“劫变”即世界末日，信其教可以获得解脱，但解脱的方法却是行“气功”导引也就是内丹术，这是与其他民间宗教有显著不同。“气功”导引，重在修炼自身，与外界阻隔，表面上与政治无关，可以躲避政府对“邪教”的追查，与一般宗教劳师动众千万人聚会传道相比，闻香教较为适应明清时代严厉的宗教政策，所以发展很快，信徒众多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
庞大的信徒，遍及大江南北的影响力，闻香教对明朝朝廷的统治成了大隐患，毕竟明朝时可是发生过白莲教造反的这样的宗教势力反朝廷的事件，有前车之鉴，那么朝廷怎么会放任闻香教发展呢。万历二十三年，即公元1595年，王森被捕并被判死罪，但通过行贿得到释放。王森后来又进入京城传教，在万历四十二年即公元1614年又被捕，后来死在监狱里。他的儿子王好贤与徒弟徐鸿儒继续传教。明朝天启二年即公元1622年，徐鸿儒组织起义，自称中兴福烈帝，不久败亡。天启三年即公元1623年冬，王好贤在扬州被捕，天启四年即公元1624年初被杀。王森的后代将闻香教改为清茶门，代代相传直到清朝嘉庆年间开始彻底衰落。
按老板娘的口供，萨尔浒一战明军大败后，闻香教教祖王森的徒弟，也是目前闻香教内最有势力之人——徐鸿儒，觉得明朝气数将尽。于是想出了用火药炸皇帝生祠造成天谴假象，让朝廷进一步失去民心，然后闻香教再乘机造反夺取天下。
很疯狂的计划，但不是不可能。当年元末时，天下各路起义军反元，就是从一个写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