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英站在甬道前,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作为皇帝的老师,她无疑是最特殊的一个,平常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以免落一个浮躁之名。
其他大学士知道她曾救过朱和昶,在民间时也当过他的老师,虽然论资格不够为帝师,但朱和昶以“尊师重道”为名坚持要如此,他们自己身为帝师,自然不能反驳,只能默许。
王阁老往里走,余光扫到静静站在一边的傅云英,心里一动,问:“民间猜题、拟题之风大炽,学问衰落,心术败坏,你觉得该当如何?”
傅云英眼皮直跳,这种问题,她绝对不能当众回答。
要知道,朝中大臣,全都是科举考试选出来的,其中不乏靠出众的记忆力和背诵能力考中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一大批官员。
“老先生以为如何?”
她果断反问回去。
王阁老也是忽然起了玩心才故意吓她,见她警惕,笑了笑,抬脚走进长廊。
汪玫朝傅云英挤挤眼睛,“你倒是够谨慎的。”
傅云英道:“老先生宽容雅量,我才敢如此。”
王阁老不过是试试她,并不是真的要为难她,所以她不必回答。如果是其他官员,问出口的话肯定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她一直打太极也没用,他们转头就会在朱和昶面前说她愚钝不中用。
汪玫叹口气,轻声说:“先生也问我了,这确实是个难题。罚的话,该罚谁?真罚了,是不是还得重考?那些榜上有名的也得重考吗?所有考生的考卷是不是全都要重查?科举考试不是儿戏,轻不得重不得。”
姚文达在旁边冷哼一声,“这股歪风邪气早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傅云英和汪玫对望一眼,没说话。
哪有那么简单,处置几个考生事小,但科举考试实在太敏感了,稍有不慎,可能危及国朝统治的根基。
进了内殿,侍立的内官请几人入座。
除非大朝会、登基大典、祭天仪式等重大场合,一般百官觐见皇帝时无需下跪,他们几位又是老师,更不需要跪,而且还能坐着授课。
当然,座位在下首,绝对不能高过朱和昶。
朱和昶面南而坐,精神奕奕,认真听王阁老为他讲解史书。
王阁老兢兢业业,不管讲什么都能扯到治国上,中间休息的时候也不放松,朱和昶待人接物但凡有一点不妥,他就要劝他。
比如朱和昶平时私底下管傅云英叫云哥,当着老臣的面不敢,就叫她傅云。
王阁老当即变色,起身拱手道:“皇上怎能直呼傅云其名?”
皇帝称呼百官,只能称呼其官职,或者卿,向王阁老这样的,尊称老先生,通常不能直接叫全名。
一来,太过亲近,其他朝臣嫉妒。
二来,有些大臣认为,皇帝直呼全名是对朝臣的不尊重,尤其是位列九卿的高官,若是没有犯什么大错而被皇帝直呼全名,脾气直一点的,可能会赌气辞官。
先帝在位时,君臣关系紧张,大臣们被吓怕了,不讲究这个。
现在朱和昶年轻,待人宽和,于是大臣们的脾气又回来了。
朱和昶脾气好,但怎么说也是王府世子出身,散漫惯了,每天听王阁老等人在耳边劝谏这个劝谏那个,烦不胜烦。
等王阁老、汪玫等人授课结束陆续散去,他留下傅云英说话。
挪到偏殿,内官捧来香茗果点。
朱和昶歪在榻上,喝口茶,长舒一口气,“乡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试可不能再出岔子。”
会试考卷要是也出现一大片剿袭文章,那天下学生可能真的要罢课闹学、潮了。
先帝驾崩,乡试、会试的日期都往后推迟了。
这是朱和昶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会试,他很看重。
他看傅云英一眼,心里有了个主意,笑着问:“云哥,京师闺秀中,可有你中意的小娘子?”
还以为他要说正事,没想到是做媒。
傅云英摇摇头,答:“皇上,微臣已经定亲了。”
朱和昶吃了一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谁家千金?”
霍家的……
傅云英垂目道:“小门小户罢了,他人不在京师。”
霍明锦辞去指挥使一职,总督军务,巡行边塞,前几天刚领兵去了山西。
临走的时候还煞有介事,过来问她要不要把密道封起来。
以退为进,故意的。
朱和昶是老楚王养大的,没什么门第观念,闻言点点头,本想细问,见她不欲多说,怕问多了她不高兴,便道:“你喜欢就好。我还当你不在意这些,给你挑了几个世家之女,既然你已经定亲,那就算了。”
转而说起他自己的后宫。
孔氏和选秀出来的几位闺秀如今就住在宫外,过几天选婚太监会带她们入宫,由朱和昶决定册封谁为皇后。
王阁老等人认为孔氏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