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启没有回来,他留在京城等傅云英和傅云章。
傅四老爷道:“京城读书人多,买书的人也多。这回在京里买了家书坊,让他照应着,等你们过去的时候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又叮嘱傅云英:“英姐,这次多亏了人家霍指挥使,你走的时候记得带点土产,到了京城,好好拜谢人家。”
傅四老爷这次北上预备了厚礼,可他不知道霍明锦住哪儿,托人将礼物送到他属下那儿去,被人退回来了。
傅云英应下,示意房里侍立的仆人们出去,道:“四叔,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您放心,我知道分寸。不过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您也不用怕,楚王会照应你们。”
这么几年下来,她结交的人脉遍布湖广,等她教过的学生科举入仕,还会更热闹,不必她费心打点,傅四老爷一家绝对无人敢欺,以后她可以无所顾虑。
傅四老爷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他向来最崇拜读书人,对傅云英和傅云章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你别惦记着家里,我晓得,你和云章都是做大事的人。”
“我娘……”傅云英顿了一下,“就劳您照顾了。”
她不准备带韩氏去京师,韩氏喜欢热闹家常的生活,跟着她要担惊受怕,不如留在武昌府,这里有楚王,有傅家人。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你在外头好生顾着自己,四叔来年去京城看你。”
叔侄俩一直谈到半夜,才各自歇下。
……
走的时候,他们并未知会其他人,于凌晨天还未亮时,悄悄出了巷子,至渡口登上大船。
江波浩渺,雾气茫茫,虽看不清周围情景,但渡口依然繁忙,吆喝声和浪花拍岸时此起彼伏。
傅云英披了件斗篷,站在船头,遥望山巅耸立在晨雾中的黄鹤楼。
太阳慢慢出来了,山谷罩下一片灿烂的金黄,雾气一点点散去,随着江浪拍打船舷的潺潺水声,秀丽江城渐渐淡去,直至融入苍灰天际中。
这些年寒窗苦读的日日夜夜一一从脑海里闪过。
她微微一笑,转身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日光下,水波粼粼。
目之所及,一片耀眼的璀璨光辉。
一别多年,她要回去了。
……
抵达扬州的时候,扬州的桂花竟然还开得很好。
南方富庶,妇人养蚕织布也能供养一家,因此比内陆乡村风气开放,市井妇人可以大大方方出门闲游。和湖广相比,扬州不止市井繁华,路上行人的风貌也大不一样。
傅云章带着傅云英和袁三游湖时,常常遇到一群闺阁妇人结伴出游。有时候碰到家中长辈带着未出阁的小娘子出门看景,那些妇人看他们三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且都是有功名的人,主动派家人上前询问是否婚配,被拒绝了也不失落,嬉笑着离去。
袁三少见多怪,啧啧感慨。
他们在扬州逗留了几日,沿着运河北上。
因为傅云章不用考会试,他们不急着去京师,一路一边走一边玩。
傅云英跟着傅云章游览了各地风景名胜,只要船靠岸,他们就下船游访当地坊市,在船上时就将游历见闻的书稿整理出来寄回湖广,由书坊刊印售卖。以前绘制的图志是根据前人的书画的线路,不能出版,现在正好趁着北上,她和傅云章一起记下沿途的路线和驿站以及风土人情,一共写了四十篇,装订成册,一并交由官府看样,等官府下达许可,就能刻板书。
到通州府时,船还未进港口,傅云章让傅云英穿上斗篷,还拿了只紫铜暖炉给她,“落雪了。”
彤云密布,大雪纷飞,岸边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岸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戴毡帽,双手揣在袖子里,行色匆匆。
袁三从未看过北方的雪,兴奋不已,下了船,在岸边跑了起来,啪嗒一声俯趴在雪地里,在积雪上留下一个大字形印子,“北方的雪真大啊!”
雪里夹杂着雪籽,密密麻麻的,和南方那种轻柔不一样。
他火气壮,不怕冷,尽情在雪地里撒欢。
傅云英没敢冒雪下船。以前在甘州时她身体不好,到温暖湿润的湖广将养了几年后,这几年都没怎么生病,结果快到通州时竟然病倒了。
傅云章为此忧心忡忡,加快行程,想早点赶到京师请名医为她诊治。他是生过病的人,见不得她也生病。
张道长说过,她以前生过一场大病,料想以后不会再犯旧疾,不过事有万一。
傅云英有点措手不及,她还以为自己这些年坚持锻炼,已经变得身强体壮了。她一巴掌能把一只装满咸鸭蛋的大坛子推倒,傅四老爷的力气都没她的大。
不知是彻底放下心事的缘故,亦或是一路游历让她眼界开阔,总之她虽然病着,但心情畅快,从未有过的放松,还有心思和傅云章开玩笑,“张道长说要送我几丸丹药,我没收,早知道应该带着的,他说那几丸药能治百病。”
傅云章双眉轻皱,抬手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