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江城书院公布考生名次的日子。
书院门前熙熙攘攘,挤满前些天应考的考生和他们各自的家人,附近闲着无聊的山民也跑来看热闹。
照壁前人山人海,比肩接踵,挤得风雨不透。
傅四老爷打发两个伙计在门前等张榜,带着傅云启和傅云英坐在茶摊前等消息。
他要了一壶茶,道:“桐哥今天来不了,一会儿记下他的名次,回去的时候顺路告诉他。”
…………
苏桐坚持要到武昌府来求学,苏娘子和苏妙姐百思不得其解,听人说书院会给优秀的学子发放膏火和花红,才肯随他一起来。
傅四老爷刚到武昌府,第二天就找到苏桐,让他搬到大朝街去住,傅家在那边的宅子是空着的。
苏桐坚辞不肯,傅四老爷送他银两,他一分不要。
府城物价比黄州县高,他们母子几人赁屋居住,什么都要费钞买,喝碗水也得给钱。傅四老爷劝他收下,他笑着婉拒,说自己在书肆找了份抄书的活计,可以养家糊口。
傅四老爷怕伤了苏桐的脸面,没有强求。回到贡院街,却连连叹气。
苏桐这是要彻底和傅家划清界限。
“媛姐不是快出嫁了吗?大家都说她的亲事找得好,谁晓得她心里竟然还想着桐哥!前不久媛姐偷偷回黄州县,想和桐哥一起私奔……还好桐哥不糊涂……现在大房那边的人骂他狼心狗肺,说他不知回报傅家恩情,反而私底下勾引媛姐,想趁机抢夺傅家的家财……桐哥一气之下才走的。”
傅四老爷说完大房那边的变故,警告傅云启,“以后当着桐哥的面,不要提起家里的事,晓不晓得?”
正伸长脖子听八卦的傅云启连忙收起玩笑之色,点头答应。
傅云英听到这里,倒是挺佩服傅媛的。
奔者为妾,人皆贱之。这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按照律法,良家女子私奔,夫家或娘家告到官府,官府追捕女子,按律可以直接将其发卖。
苏桐若果然和傅媛私奔,官府有权把傅媛抓回去发卖为奴。苏桐也可能被傅三老爷扣一个拐骗良家女子的罪名。傅媛爱慕苏桐,苏桐却不愿为她冒这个险。
傅媛勇气可嘉,但她受父母养育长大,离开傅家不可能养活自己,事前也未得到苏桐的回应,而且已经定亲了,如此不管不顾,不只傅家人不理解她的做法,苏桐大概也怪她连累自己。
她蠢,冲动,不顾后果,自讨苦吃……可如果傅三老爷当初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没有逼迫她嫁人的话,她未必会铤而走险。
…………
张榜依照科举考试的惯例,考生名次从后往前分批公布。
苏桐今天不来,借口是要去书肆抄书,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想避开其他人。傅媛的事情压下来了,但武昌府和黄州县离得并不是很远,难保别人没听到风声。
比如和他有隙的周大郎很可能已经知道他脱离傅家,正盘算着趁他落单时给他一个教训。
周围闹哄哄的,傅云英收敛心思,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梗,默默背诵今天早上刚读的一篇游记。
书院门口,陈葵揣着红纸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生员。
哗啦一阵鸡飞狗跳,考生们全部涌了过去。
早上寒冷,有人趁机在照壁前支起摊子卖烤玉芦,熟透的玉芦散发出一阵阵勾人的甜香。能供养家中子弟入书院进学的人家大多家境不错,等久了正好腹中饥饿,掏几个钱买一只玉芦抱着啃,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掏钱出来。
开始张贴红榜,越来越多的人往照壁前挤,卖烤玉芦的大声吆喝。
旁人嫌他的叫卖声盖住里头的人念红榜的声音,站在摊前和他理论。不知怎么一言不合扭打起来,打翻摊子,滚烫的木炭滚得到处都是,烧开的沸水四溅,周围的人尖声惊叫,慌忙后退。
傅四老爷是个热心肠,见闹得不像样,给王叔使了个眼色。
王叔会意,走过去调解。
书院那边的生员也被惊动了,上前问询情况。
卖玉芦的男人滚在地上撒泼,非要掀翻摊子的人赔偿。
掀摊子的人见事不妙,却早就混入人群不见了。
正不可开解,却听人群里传出一声清喝,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抓着一个咬牙切齿的中年男子的肩膀挤出人群,“呶,就是他!”
傅云启一手搭在额前看热闹,推推傅云英的胳膊,“你看,那个人!”
傅云英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打抱不平的少年赫然是考试当天被生员拦下的长沙府考生,浓眉大眼,一脸凶悍相。
今天他也是一身体面衣裳,穿的却是草鞋,对着生员叽里呱啦,不过没吐唾沫。
…………
书院的仆人很快将一地狼藉洒扫干净。
玉芦摊子的动静没有影响到考生们,他们望着照壁上粘的红纸,焦急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