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涌流的泪水逐渐停下,她用衣袖使劲擦了擦眼睛,眼尖地看见里面好几十个纳木阿村的男人,但更多的是从没见过的外村男人。
没有!没有!她没有看见扎西家任何一个男人的面孔!扎西朗措他们······是战死了?还是······逃脱了?或者夹在俘虏中没被她看到?悲伤绝望的心又上下忐忑起来,开始有了一丝希冀。她一点点挪动身体,不露痕迹地将半个身体躲在右侧的女人背後,更加努力地寻找著。
“王,狩猎可还尽兴?”
混混沌沌的寻找中,她听到有男人在正前方恭敬地问道。
“哼,如这些女人所说,两个领主带著各自的兵民在河谷东面山坳里交战。”回应的男音低沈浑厚,带了微微的磁,略略含笑的语调中是说不出的冷硬平漠,“除了祭品外,还捉了些俘虏回来,只能说没有太过无聊。”
第二十四章 一个像“qín_shòu”的王者
王?!
那个低沈浑厚如藏獒压声狺嗥,含笑而又冷硬平漠的回应声就是这支骑兵军队的最高统领者──一个王?!是他率兵对正在激战的扎西朗措他们趁火打劫,也是他指挥下属自後方袭击了纳木阿村?
在空草地上堆积的女人、小孩和老人有许多都不是纳木阿村的人,足以显示这支军队袭击的不止纳木阿村一个村落。
抢劫财物,掳掠女人,抓捕老人与小孩,俘杀青壮男人,这样的行径和古时候的万恶强盗有什麽区别?难不成这个王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强盗之王?!可是一个强盗匪首能够拥有并建立一支那样剽悍威煞而又队容肃整的千人骑兵队吗?
马蹄声虽是静止了,周朝静谧的杀厉冷狠之气却比先前浓烈了不知百倍。她不敢转头四下环顾,只能凭借眼角余光偷窥到的一点点内容推测适才远远瞅见的骑兵们多半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不要说人,恐怕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密密麻麻的冷汗再一次冒出,浸湿了贴身的纯棉衣裤。心咚咚咚地跳著,紊乱而紧缩。浑身每个细胞都涨满了恐惧,哭得又涩又痛的眼睛徒劳无功地收回了寻找扎西朗措的视线,小心谨慎地从辫子的细缝中往正前方瞄去。她要看看会干下这样令人痛恨、令人恐惧的强盗行径的王到底狰狞成什麽模样。
正前方没有了马腿的踪迹,她首先看见一双绣金色狮纹和“卍”字纹的平底黑皮靴,高至膝盖的靴筒侧面扣著两排银色铆钉,筒边嵌著一排掐金丝的绿松耳石。筒靴外扎的雪白裤腿上血迹点点,绛红色皮袍外穿戴著黑色柳叶铁甲,乌光森冷,血腥浓郁。
再往上移,视线定在了斜挂在铁甲腰际左侧的大刀上。乌金色的刀鞘缠绕著数朵凸起的十六瓣乌金莲花,美绝伦的莲花中心是栩栩如生的灰白色人头骷髅。每一个骷髅的眼睛都由蓝宝石镶嵌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出幽亮的华光,於低调奢华中透出一股神秘诡谲,似乎弥散著破斩天地,吞噬灵魂的魔魅杀气。
罗朱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对一把刀看得这麽清楚,这麽仔细?冥冥中仿佛有种可怕的力量牵引著她的视线,让她挪移不开。只能定定地直直地对著那把刀不停地看,像是要看进里面暗藏的血腥刀锋,看进骷髅的蓝宝石眼睛深处里的沈暗宇宙。
“把祭品带上来。”疑是强盗王的男声漠然道。
“遵命,王。”
恭敬的声音过後,是冷厉的驱赶呵斥声和一片沈重凌乱的脚步声。
“我和你拼了!”
忽而,一声撕破喉咙的凄厉怒吼震破云霄,也震醒了罗朱逐渐入魔的神智。她本能地倏然抬头望去,看到了永远也无法在心头磨灭的恐怖一幕。
一个双臂後缚的剽悍皮甲青年男人如负伤的雄狮般朝正中的柳叶铁甲男人一头猛撞过去,但见那铁甲男人身子不躲不依,只将左臂轻轻一挥,像是撵开苍蝇那般轻厌,像是拂开柳枝那般轻柔地一挥──
一颗斗大头颅高高飞起,一具昂藏身躯颓然倒下,一蓬殷红的鲜血如泉漫天喷洒。
“吼──”
伴随一声愉悦兴奋的兽嗥,一道矫健优雅的身影急速蹿出高高跃起,将那颗由半空落下的头颅叼在口中後又迅速折转回原位,像抱著一个美味的球般享受地啃咬舔吃起来。
“吼──吼──”
又是几声愉悦兴奋的兽嗥,地上那具无头身躯被几道冲过来的兽影围了起来。顿时,欢快的低沈兽嗥声、体的撕裂声和利齿的咀嚼声不绝於耳。
抱著头啃咬的是一头雄健的雪豹,围著尸体撕咬的是一头同样雄健的雪豹和三头身躯庞大似藏驴的银灰色藏獒。一道深褐的巨大影子凄厉地啸叫著咻地从空中俯冲而下,啄叼起一片皮振翅飞到远处的屋顶。那屋顶上,还蹲站著一排又一排森桀骜的黑影。
偌大空草地上近千个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俘虏们陷入了死亡般的沈寂中,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呻吟全都在头颅飞出的刹那间消失了。
要怎样强大的力量才会在轻轻一挥间就将一个壮汉的头颅打飞出去?要怎样残忍冷酷的心才会做出这种恐怖的夺人命毁人尸身的行为?
罗朱现在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的骇恐达到最高点时是尖叫不出来的。此刻,她的嘴张得老大,柔嫩的喉咙却僵硬地发不出一丝颤抖。眼睛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