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孩儿记得您曾用这双手教孩儿习武、练字、划船、凫水;教孩儿打理生意、运筹帷幄;教孩儿行兵布阵、杀人无形”锦螭捧起淡铜色的大手,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唇边的笑温软中含著丝
丝甜蜜的回忆,醇冽清澈的声音越来越低柔轻缓,“小时候,每当孩儿犯错时,这双手会毫无留情地狠狠打下;受伤时,这双手会默默地为孩儿包扎调理;悲伤时,这双手会把孩儿举上肩头,在芦苇丛
中飞奔跳跃。”他抬起眼眸,清凌墨眼一片朦胧粼光,“父亲,孩儿知道,您是爱著孩儿的。”
锦庭风嘴唇紧闭,眼眸中仍是无边的沈冷,只有不断上下轻微滑动的喉结彰显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父亲,从孩儿降生起,您便知晓最想要孩儿这条命的人是谁,对吗?”锦螭低柔的轻缓声渐渐飘忽起来,甜蜜温软的笑蒙上一层虚幻。
锦庭风蓦地鼓圆眼睛,沈冷中乍现噬人的凶戾,死死瞪著面前这个突然离得遥远的儿子。
“父亲,孩儿说过,对孩儿的询问,您可随心选择作答与否。”锦螭笑意不减半分,淡淡重复道,“父亲,从孩儿降生起,您便知晓最想要孩儿这条命的人是谁?”
颊上的肌r轻微抽搐两下,锦庭风眼中的凶戾逐渐淡去,紧咬的牙关松了,“对。”低弱的应答伴随著似乎沈淀了千万年的痛楚苦郁幽幽溢出。
“父亲知晓十三年前崛起的蛟帮帮主是谁?”
“对。”
“父亲知晓八年前劫杀孩儿的主谋是谁?”
“对。”
“父亲是因为知晓,才会特意送给孩儿弦络等五名贴身暗卫,并暗地里组建了锦螭门?”
“对。”
“孩儿建立暗影部,日益蚕食掉锦家所有的商铺,父亲是知晓的?”
“对。”
“这次孩儿再遭劫杀,其主谋是谁,父亲心里也是知晓的?”
“对”
“父亲,李叔说您得知孩儿遭遇劫杀下落不明时,於痛急中坐塌了一张黄梨木椅。北g叔说您派出众多人马寻找孩儿,差点急疯了?”
“对。”
“父亲之所以会被流箭s中,只因您看见了向您s箭的人是谁?”
“对”
“父亲,您可知孩儿活得很无奈很痛苦。倘若您有心,孩儿遭受的所有劫难本都可以不用发生的。”锦螭略微一顿,缓缓放开锦庭风的手,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父亲,真是可惜啊,您最爱的不
是孩儿,而是那个人。无论她做什麽,无论您的心有多痛,无论孩儿有多可悲,您始终舍不得责怪她一点点。父亲,二十多年来,您的忍耐可是到了极限,再也不愿活著了?”
锦庭风这一次没有开言,深深凝视那张与自己丝毫不像,笑得越来越温柔虚幻的脸,体内股股绞碎肺腑的痛楚突然间不翼而飞。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只余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一种绝望到癫狂的死亡
一般的空白。
“螭儿”他再次吃力地唤道,沈冷的眼眸漫上漠然死寂,枯槁的嘴唇艰难地咧开一个极淡的笑,“原原来你你一一直什麽都都明白父父亲”
“父亲,您太累了。您真的无需多言,孩儿全都明白。”锦螭伸指压住锦庭风翕张的嘴唇,从束发玉冠间抽出一支质朴高雅的乌檀木发簪,“父亲,您既然还爱著孩儿,便为孩儿做最後一件事吧。
”他撤回手指,握著簪头左右扭动外拔,露出一g黑长尖细的五寸剑刺,刺尖上裹染著一层白色粉末。
“父亲,孩儿会好生接管锦螭门的,您放心安歇吧。用不了多久,孩儿还会送她来陪您。”月华袖袍刮起清冷的微风,剑刺对准锦庭风左x决绝刺下,白色单衣上迅速氤氲出一朵殷红的小花。黑铁
细针一厘厘,一寸寸,渐渐地没入皮肤、肌r,穿过肋骨缝隙,径直刺中跳动的心脏。
“父亲,您必须死去。”温柔虚幻的笑慢慢消散,他木然回视那双沈寂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冷冷陈述道,“孩儿不想再活得痛苦无奈,孩儿想掌控锦家所有的权利,把自己的命握在手中,将错待孩
儿的人尽数踩在脚下蹂躏。”被剑刺扎透的心脏越跳越慢,锦庭风的眼神越来越溃涣,眼帘一点点下垂、下垂
右手轻扬,锦螭拔出剑刺,刺尖上凝聚著鲜红的血。清凌墨眼微微眯起,伸出红润的舌尖将血迹一一舔尽後,方才还原成乌檀木簪子,重新c入发冠。
“二倌主,沾上麻醉粉,父亲死时便不会痛了吧?”他没有回转身,只淡淡问道。他知道,那个白发女人始终紧紧跟在他身边,因为y暗冷寒的空中不间断地流淌著一缕淡淡的温暖明媚。
“少主尽管放心,花家出产的麻醉粉,绝对有品质保障。”花恋蝶双手交叉笼在袖中,在他身後轻声笑道,“锦家家主面容平静安宁,是在无痛无觉中步入黄泉的。”这男人为什麽会大逆不道的弑
父?她虽不知其中的详细原因,但仅从那几个看似简单的问话中,已深深感受到一股子锥心的疼痛和悲戚黯沈。
她是个医生,见惯生死,感情本就比普通人淡薄。独自在无人峰谷生活经年,除了对男色还余有激情外,其余感情更是退化得比纸片还薄。
她喜欢的、心疼的、怜惜的是叫青锦,也叫锦螭的男人。任何伤害他,让他痛苦的人或事,不管是谁?不管是何事?只要他开口,她都可以为他披荆斩棘,解决所有。
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