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也这么觉得……”

这个问题,其实阎酆琅多年前就问过自己,当时的自己无法用言语说话,只能艰难地叼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众说神无心,唯阎君有心。

结果他第二天就被阎酆琅丢下了。

如今眼前的阎酆琅再次问出口时,他立马想起了被丢弃的事情,可一句“无心”竟换来对方的失望。

你到底在期盼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罢了,你说得对,以万物平衡为己任,”阎酆琅轻嘲一声,收起情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玄青辞,补充道,“此事过后,你就回妖界吧,切不可再踏入人界半分。”

玄青辞心里一咯噔,胸口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却并未应下。

回到宋家院的两人,心怀各异地回到各自房间,玄青辞看着对面的阎酆琅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的样子,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关上门。

漆黑的房内让他忽觉头脑清醒,一个问题油然而生,冲刷了所有再次见到阎酆琅的喜悦。

他怎么会以一个收魂师的身份出现?

此刻的阎酆琅关上房门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那句“不可再踏入人界半分”的时候,心口处竟会这样疼。

一个蛇妖不在妖界好好待着,远离族人不说,还出现在临近人界的柏树林,这分明就是与妖界不容的现象。这样一个无家可归的妖,要他远离人界,不就是要他孤苦伶仃地待在柏树林里么,这和囚禁有什么分别?

阎酆琅长吁一口气,一双漆黑的眸子望进一片漆黑的屋子,心想自己何时会心疼一只妖了?

万物皆有命,命由天定。

他长叹一口气,走至床榻边仰面躺下,合眼准备休息。

子夜已过,天方一片漆黑,万里无云,一轮皓月高挂当空。

玄青辞躺在塌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毕竟是血r_ou_之身,被这银针穿过手掌,整条手臂都疼了起来。只好在房外设下结界,化为原身为自己治伤,一夜无眠。

而睡至后半夜的阎酆琅,在温风吹拂下逐渐开始发梦。

“你不认字吗?过来,我教你。”

只见一条模糊的玄青色长蛇从阵法中缓缓爬向自己,红缨缨的蛇信子不时吐两下,它所爬过的地方,还留下淡淡的血迹。

“用尾巴卷着。”

那蛇听话地勾起尾巴,努力把那根细得如同筷子的毛笔卷起来,奈何怎么紧缩都做不到,任由那笔歪歪斜斜地躺在蛇圈中间。

“做不到吗?”

阎酆琅清楚地知道那蛇是在看自己,甚至能感觉出那蛇的委屈。它努力地紧缩自己的尾巴,可任凭它再怎么努力,那笔依旧无法被它提起来。

他努力地看清这蛇的样貌,偏偏模糊得一团糟,只知道它是玄青色的,身上的花色模糊得厉害,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蛇种。

“罢了,你用嘴含着。”

它乖巧地松开笔,扭头用嘴咬住笔身,然后将笔横过来正对自己。

“这是你的名字,别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了,你又摇头,连名字都没有。”

阎酆琅看见这蛇歪着脑袋在宣纸上书写什么,可它的脑袋挡住了字,根本看不见这纸上写了什么。

“是‘玄’,不是‘卞’!你这眼睛怎么长的?”

阎酆琅呼吸一滞,心口漏了一拍。

只见那蛇倏地松开了笔,冲着自己“哈”了一声,随后迅速逃向门口。

阎酆琅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抬手将房中的阵法瞬间扩大数倍,将那条即将逃出房间的蛇给硬生生拖了回去,看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只剩下“哈”两声的气力。

“你跑什么,我不过是教你识字而已,”梦中的阎酆琅蹲了下去,冲着那条身上似有血迹的蛇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再剥你一次皮。”

这句话对这条蛇似乎很受用,话音刚落果然老实了不少,安分地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阎酆琅还是想看清这蛇的样貌,心想我何时养过一条蛇?

“你说……神有心吗?”

第十章 一言万恶家家传

只一刹那,阎酆琅梦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双手,忽然觉得这手有些陌生。

他看见自己将那条蛇折磨得死去活来,看见自己将那条本就受伤的蛇困在专镇妖物的雷池里,还听见自己威胁它,说要剥了它的皮。

“叩叩叩!”

“阎酆琅,快出来!”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紧张得忘记一切,冲过去一把打开房门,屋外的阳光无比刺眼,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他看见玄青辞正站在自己房门口,差一点脱口而出的“你的皮还在吗”在听到玄青辞的话后,被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宋清英不见了。”

阎酆琅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下自己此刻正在狂跳的心,故作淡定道:“知道了。”

随后转身回房。

玄青辞站在屋外,回想着刚刚阎酆琅突然冲出来的样子,神情紧张万分,额头还有些许汗渍,身上的衣裳大敞着,毫无原先那副严谨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却在自己开口后瞬间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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