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回了甘露殿,才将将有了些喘息之机。
过了甘露门,魏熙便见高阶之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魏熙抬步往前走,魏祯站在高处垂眸俯视着她,有这不同于寻常孩童的沉静漠然。
魏熙脚步微顿,继而稳步拾阶而上,对魏祯唤道:“阿祯,站……”
魏祯未等到她的话说完,便移开视线,转身走了。
魏熙看着他的背影,脚步停住,立在台阶上,不上不下。
陈敬看着魏熙,启唇道:“太子该向您行礼的。”
魏熙摇头:“就由他这一次吧。”
陈敬蹙眉:“太子这般心性,怕不是好事。”
魏熙抬步往上去:“那便好生教着,等他大了,若是还是这么个不遮不掩的性子可不好。”
陈敬让身后的宫人先停住,自己跟着魏熙往前去:“公主若想政权稳固,便该早日下定决心,太子留着,终成祸端。”
魏熙面色沉下:“我早就下定决心,不会让他成为祸端。”
魏熙说罢,快步往前走,陈敬往上跨了两步,拦在她面前,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公主又何必登基。”
“因为我恋栈权势,我自小便如此,你不是最清楚了吗?”魏熙说罢,推开陈敬,抬步往前走去。
陈敬跟在她身后,道:“公主若真是如此想的,就更不该再心软。”
魏熙冷声道:“我若心软,便不会有今日。”
魏熙说着,已经到了殿门前,她回身对陈敬道:“我登基,就是想要生杀予夺之权,就是想不再如往日那般战战业业,如履薄冰,眼下我坐拥天下,怎么会再任由自己身处险境,我承认,我不舍得杀他,但这是在他不妨碍我的前提下,连他阿耶……”
提到魏潋,魏熙语声微不可查的一顿,最终只道:“更何况是他。”
陈敬心中一叹,跪地请罪。
魏熙垂眸看着他,语气已不服先前气怒,她淡声道:“我方继位,你便迫不及待的来当诤臣来烦我,真是好能耐。”
陈敬也知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垂首恭声道:“请公主赐罪。”
魏熙悠悠扫了一眼这座巍峨的宫殿,道:“突然换地方,我怕我睡不习惯,你便给我守夜吧。”
魏熙说罢,转身进了殿中,陈敬回头,对远远候着的宫人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服侍,宫人们见状,忙绕过跪在门前的陈敬进了殿中。
当魏熙梳洗妥当,躺在床上后,一如预想中那般难以入眠。
其实这间寝殿,她是不陌生的,她在甘露殿长大,幼时常在这里玩闹,有时候乏了,也曾躺在对面的软塌上小憩。
魏熙看着那张软塌,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矮身坐下。
她如幼时一般侧身趴在上面,却恍然记起,她已经从这里搬出去十多年了,而这十多年里,这间寝殿已经换了三个主人。
魏熙直起身子,轻抚软塌上铺着的锦缎,上一次她坐在这张软塌上时,还是魏潋在的时候,那次他们是在下棋,还是在弹琴?
魏熙拢了拢衣衫,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魏熙起身,推开殿门,外面的冷风打在身上,冻得她一激灵。
正跪着的陈敬见状,忙对魏熙道:“外面冷,陛下进去吧。”
魏熙摇头,问道:“一直在这跪着。”
说话间,夷则已经拿了裘衣搭在魏熙的肩头,魏熙拉过裘衣,将自己裹紧了:“我记得少时罚你,你还会变通呢,怎么越老越死脑筋了,守夜就得跪在这里守吗?”
陈敬微微一笑:“守在陛下门前,我觉得安稳。”
魏熙瞥他一眼:“现在学会说好听的了。”
魏熙说罢,弯腰拽住他的袖子:“起来吧。”
陈敬闻言起身,跪的时间太久了,腿跪地几乎没了知觉,他一趔趄,眼看就要倒下,却又强自忍住。
魏熙蹙眉,对守在一旁的千牛卫道:“扶他进来。”
千牛卫看了一眼寝殿,微微一顿,一路垂眸扶着陈敬进去,等他们依命将陈敬安置在席子上后,便垂首而立,等着魏熙的吩咐。
魏熙坐到陈敬对面,对他们道:“退下吧。”
等千牛卫退下后,魏熙看着陈敬冻得青白的脸色,又命夷则吩咐人去给他准备姜汤。
吩咐完,魏熙对陈敬道:“你素来是明白我的,先前又何必说那些,闹的你我都不舒坦。”
陈敬看向魏熙:“先前是奴才关心则乱了,陛下执掌大夏,怎么会任由一个小辈乱来。”
魏熙唇角勾出一抹笑:“你知道便好。”
她说罢,问道:“让你在外面跪了那么久,你可怨我?”
陈敬闻言,撑着桌子跪下,对魏熙道:“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怎么对奴才,奴才都甘之如饴。”
魏熙将陈敬扶起来:“只是问你一句罢了,当心腿。”
陈敬依言起身,方坐稳,又听魏熙道:“外面那些千牛卫你也看见了?”
陈敬点头,又听魏熙道:“千牛卫近身护卫我,而我又是个女子,千牛卫交给外臣带着,我不放心,也不方便。”
陈敬闻言,神色微顿:“陛下的意思是……”
魏熙直言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将千牛卫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陈敬有些犹豫:“我是内侍,贸然领了兵权,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我不也是个女子。”魏熙说罢,将散在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