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知道?”
赵浣云止住笑声,认真看着琉璃。
琉璃认真点点头。
“好好,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
话虽如此,可那睫毛扑扇,唇角弯弯又是什么意思?
“浣云小姐请听我说。上个月我病了一场,真的不曾听说……”
“放心,我知道的。”赵浣云朝她眨眨眼。
琉璃欲哭无泪,只能庆幸自己没个兄弟要去清凉书院读书。
“不过平心而论,纫紫那丫头其实心眼并不坏,只是嘴巴不肯饶人。”
“当然,当然。”
琉璃垂头悉听美人劝导,心想要论不肯饶人,十个夏纫紫绑起来也抵不上一个顾宝瓶好么。
两人沿湖岸信步,一路秋菊怒放,湖光倒映美人如花。
琉璃忍不住想,要是把自己去了,换上端王,就真是一幅神仙眷侣图了。
冷不防身边美人飘出一句:“琉璃小姐,其实我一直盼着能见到你。”
“能受邀来此,琉璃与家人都倍感荣幸。”
赵浣云想听的,当然不是这种客套话。
“不,早在三年前,我就想会会你了。”
三年前?
那正是琉璃人生中最晦暗的时刻。
赵浣云那时已美名远播,为什么会想见一个金陵城的笑柄?
就不怕连累自己的闺誉么?
琉璃怔怔地抬起投来,正对上赵浣云含笑的双眼。
“说实在的,我对琉璃小姐非常钦佩。”
美人举首望湖,风姿如画。
只可惜满湖残荷,秋风萧瑟,把美人也映衬得寂寥了。
“身为弱质女流,能大胆追求心中所爱,仅是这一份勇气,就强过了满城闺秀。”
这句话,既包含了羡慕,又藏着自怜。
琉璃甚至还听出了一声叹息。
“你瞧,聪慧如周明惠,仍要嫁给王家那个著名的浪荡子。”
琉璃听说过,周家大小姐还未出生就与苏州王家指腹为婚。王公子长大后浪荡无形,连王家都表示养子不肖,请周家退婚。
周明惠却坚持好女不嫁二夫,她原意学佛祖入地狱舍身,也许能够感化夫婿。
明年开春就要完婚,也难怪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愁云隐隐。
“骄傲如夏纫紫,也只能把自己的姻缘寄托在一根虚无飘渺的签文上。”
岂止夏纫紫?
普天下适龄又未议亲的姑娘家都会羞怯怯地去求一只月老签。
抽中了下下签,自然心情不好。
可除了在闺中同小姐妹拌嘴泄愤,又还能怎样呢?
“所以琉璃小姐真是与众不同。”赵浣云说,“大胆奔放,勇于行动,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
琉璃听得脸上发烧:这真的是夸赞吗?
“我很想知道,你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
亮晶晶的杏仁眼,充满了真诚。
琉璃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是真心喜爱他呀。”
“就算他不喜欢你?”
“我喜欢他,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无关。”
“就算他一次次把你推开?”
“这也是因为我自己先一次次凑过去呀。”
“就算各种伤你的心?”
“被自己讨厌的人死缠烂打,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就算被他鄙视成烂泥?”
“像我这样生得不够美,又什么都不会的人,若不被他鄙视才奇怪呢。”
“你就不会难过吗?”
“会呀。不过这都是因为我喜爱他要付出的代价。”
琉璃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这就好比我看上了七宝楼那根白玉簪,喜欢得不得了。可想要拿到手,就得花银子。要是自家出的银子不够,簪子卖给了别家,那也只能怪自己。”
这都是商人的女儿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万事都有代价。
能不能到手,就看代价付得够不够。
自己要买的东西,就别怪别人定出高价。
最后,这世上也有所谓的“无价之宝。”
“因为是无价之宝,所以才更惹人喜欢呢。”
说的是才子高天士,为什么脑海里飘过的却是一袭朱红的袍子?
“我明白。正是因为求不得,所以才念念不忘。”
赵浣云的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泛红了。
琉璃也跟着心酸起来。
掏出一块手帕,有点犹豫是该自己用,还是先递过去以示礼貌。
赵浣云飞快接过手帕按按眼角,神色渐渐平复。
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开口说起另一件事。
“明年春闱,家父不再担任主考官。”
琉璃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
赵浣云斜睨一眼,微笑道:“不知琉璃小姐对本朝科举制度了解多少?”
可以回答完全不了解么?
“每三年一次秋闱,在各省贡院考试。考中的举人,才有资格参加来年二月的春闱会试。”
赵浣云耐心解释说,春闱也是每三年一回,由礼部主持,正副主考官都由皇上任命。
赵阁老颇受皇上赏识,已经连任了两届春闱主考官。
按照本朝律法,同一官员不能连任三届。
“所以明年春闱之前,家父在京城可要看行卷看到吐了。”
“咦?”
原来本朝取士,为了公平起见,不仅要看会试一场的成绩,还要看考生是不是素有才名。
为了证明自己真有才华,考生们都会在春闱前赶着向名士公卿投送“行卷”,希望能得到赏识,受到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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