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禅寺位于京郊,背靠青山,寺内有小溪蜿蜒流下。溪水清澈见底,游鱼水草清晰可见。
崔季陵现在身份虽然贵重,但在云林禅寺里依然和一般居士无二。住着一间再简朴不过的厢房,身上穿的也是浅灰色的僧衣。日日要早起做早课不说,还会劈柴挑水。甚至还会到田间去侍弄蔬菜。
何景明见到崔季陵的时候,他正从田间回来,草编的僧鞋边沿还沾了一些湿泥。
何景明惊讶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他行礼,叫了一声义父。
崔季陵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同他一起进屋。
屋里只有一张木榻,一张低矮的四方桌,以及两侧放着的蒲团。不过到处都打扫的很干净,桌面上,甚至地上都纤尘不染。
崔季陵将脚上沾了泥的僧鞋脱下来整齐的放至一旁,在其中一张蒲团上跪坐下去。然后叫何景明:“坐。”
何景明便在他对面的一张蒲团上跪坐了下去。
何夫人在家的时候也礼佛,佛前也有蒲团。像他们家里的蒲团都是用很细很软的草编成的,也被精心的修剪过,坐上去一些儿都不觉得粗糙。
但是现在的这两只蒲团,一看就知道是用蒲草编的,也没有处理过,很粗糙。何景明坐上去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蒲团,手掌心都差点儿被割出了一道口子。且即便隔着衣服,膝盖那里仿似还能感觉得到这蒲团的毛糙。
不过看崔季陵却是一脸平静的跪坐在那里......
这位可是靖宁侯爷,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都督啊,但竟然会安心在寺庙里过这样简朴的苦日子。
崔季陵这时伸手拿了桌上放着的提梁壶,又拿了两只茶碗摆开。
茶碗是那种暗色的粗瓷碗,何景明看见过家里的下人会用这种粗瓷碗喝茶。
看崔季陵倒在茶碗里的茶水,也是褐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茶。
但崔季陵好像甘之若素。
他倒好两碗茶,一碗推到了何景明跟前,一碗拿起来自喝。
他手腕上套了一串佛珠,他拿起碗喝茶的时候,佛珠上面褐色的绳结就垂在他清瘦的手腕上。
喝了一口茶水之后他将茶碗放到桌上,问何景明:“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想必应该还是要紧的事。若不然也不会专程到这里来找他。
明明刚刚还是一鼓作气跑过来的,心中也想好了所有的说辞,但是现在被崔季陵这样一问,何景明忽然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原本就是个腼腆的人。
但想着姜清婉清丽的笑容,他就觉得他肯定是要恳求崔季陵出面去永昌伯府代他求亲的。
就壮士断腕一般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里面的茶水。
若这碗里装的是烈酒就最好了。他这会儿原就是想要喝点什么东西壮壮胆气的。
不过很可惜碗里面装的不是烈酒,而是茶。还是味道很不好的茶,喝在口中很苦涩,简直难以下咽。
于是他面上决绝的表情就被这茶给苦的微微变了色。一张俊秀的脸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了。
待压下了口中的苦味,他就低下头去,未语耳尖已先红。
“不瞒义父,我此次来这里找您,其实是想要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崔季陵伸手拿起茶碗,面上神情平静,“但说无妨。”
这是他故交友人的儿子,也是他的义子,他肯定是要多照拂一些的。而且这孩子虽然认了他做义父,自小也很少有事情麻烦他,更不用说求他了。看来这肯定是件很要紧的事。
何景明的头垂的更低了:“儿子惭愧。但我自见过永昌伯府的三姑娘一面之后,就,就很心悦她,想要求娶她为妻。母亲也数次去过永昌伯府提起此事,但永昌伯府态度暧昧,并不肯给一个准话。昨日母亲又去永昌伯府拜访,她回来说,说永昌伯府好像不同意这门亲事。我知道我家世比不上永昌伯府,为人也木讷,往后难有大作为,永昌伯府肯定看不上我。但我,我是真的心悦姜姑娘,想要求娶她为妻。所以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义父,想请您出面来做这个保媒人,去永昌伯府提亲。”
崔季陵拿着茶碗的手一顿。
永昌伯府的三姑娘......
就是那位同他的婉婉有着同样名姓的小姑娘吧?他的义子,现在竟然过来恳求他出面,去求娶那位小姑娘。
哪怕那不是他的婉婉,只是跟她有着同样名姓的一位小姑娘,可是现在让他去求亲,还是代另外一个男子去跟她求亲,他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自在。
眉眼间不由的就冷凝了起来。
何景明察觉到。虽然心中很害怕的抖颤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坚定的说道:“恳请义父成全。”
崔季陵不说话,只目光淡淡的望着他。
崔季陵虽然身形削瘦,但这般跪坐着的时候腰背依然挺的笔直。加上他这数年来在战场上打磨出来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