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四章西楼有女盼君归(四)
“算老夫之前的话都白说了,都过了六年,你怎么还如此冥顽不化?”
因为陈平说得太过认真,杜学易难掩失望,连连罢手道:“罢了罢了,你既然志不在朝堂,老夫如你心愿就是,此事过后,老夫绝不再自作主张将你牵扯进来…”
“呵呵…”
陈平淡淡的笑了一下,接着又说:“第二,我需要绝对的自主权,此次北上,你们派来的人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无论我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你和余老要给我善后,我不希望回到京城等着我的是皇上要将我砍头的圣旨,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那黑漆漆的天牢第二次…”
杜学易点头:“这是自然,这个条件老夫和老余已经在私底下说过了,只要你能拿回那五州之地,你就是将西北翻个底朝天,老夫和老余也给你兜着…”
“第三…”
第三被喊出来的时候,陈平下意识的朝杜学易看去,豁然发现正靠在椅子上的杜学易,满脸的颓然之色,那双老迈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光泽。
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酸楚,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的打住了,忍不住叹息道:“大武朝的天下,又不是你和老余两个人的,就连皇上都在想着怎么败光这份家业,你们两个这又是何苦来哉?”
说着,陈平又长长的叹了一声,大步朝门外走:“老东西,好好活着,我可不希望等我从元蒙国回来的时候你已坟头长草…
送你句话,永远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这武朝的天下,没有你杜学易和余厚德,一样的转,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说,是谁当这天下之主,并没有什么区别,皇上没有给我一个家奴赎身,皇上没有给过我这个家奴一两银子,他除了会口口声声的将我满门砍头,我陈平什么也不欠他的,你也一样,你也不欠他的…”
声音渐渐远去,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场掏心窝子的谈话,杜学易莫名的升起一丝迟暮的伤感。
说句实话,正如陈平说的一样,如今的朝廷,他这样的前朝老臣过得并不如意。
丧权辱国的新州城下之盟,成了刘玉阶崛起的起点,整天被人歌功颂德;南粮北调的举措无异于饮鸩止渴,并没有从根本解决北方粮荒的问题,却又一次被人大吹大擂;哄抬物价的巨富斩首之计,看似没有增加百姓的赋税,可是害得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家破人亡,这样无异于自杀的毒计,又一次被满朝文武拥为神策。
如今这武朝的朝廷,都怎么了?
看着漆黑的门外,寒风海浪般袭来,一滴浑浊的泪水从杜学易满是褶子的眼角滑落,他喃喃自语道:“皇上啊!老夫费尽心机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可惜,却是这样的结果,老臣老了,能给你,给先皇做的事情不多了…
呵呵…皇恩浩荡,你固执着要将他满门抄斩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一个家奴到底受了了你多大的皇恩,他不欠你的,你将他推开的时候,却不知道他正在想方设法的远离你,皇上…皇上…”
“老爷,天寒夜深了…”
旁边的下人察觉到了杜学易的异样,低声说了一句。
杜学易疲惫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备轿,老夫要面见皇上…”
……
这一夜,杜学易是在皇宫里过的,御书房的灯火整整亮了一个晚上,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谈什么谈了这么久。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两人的意见有很大的分歧,因为杜学易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武明思摔了案桌上的砚台。
杜学易的后院,陈平在陈子玉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到是符合陈子玉一贯爱干净整洁的风格。
书桌上的笔架上有一排洗干净的毛笔挂在哪里随着风摇摆,雕刻着镂空样式的窗棂有些古朴的陈旧,平凡事物,镌刻着时间的痕迹。
陈平仿佛看见了陈子玉那文文静静的身影端坐在案桌上认真读书的日子。
那个影子从瘦小,到高大,那个影子从稚嫩到成熟。
唯一改变的,是那种骨子里的卑微,变成对人对事的自信。
看着空荡荡的案桌,陈平忽然幸福的笑了起来,杜学易果然不愧是老学究,陈子玉的变化他很满意,要是跟着他,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一个惟利是图的商人。
人总是在失去时候才会懂得珍惜,因此陈平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守护这个家,目的简单而纯粹。
即便已经过了六年,脑子里的记忆还是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梦里,还总是时不时的梦见穿越之前的爸爸妈妈,梦见他们头发花白,梦见他们牙齿掉了。
爸爸已经挑不动装满了玉米的箩筐,翻过自家对面那座九子山的时候都要歇八次,妈妈眼睛开始花了,拿着针线的手对着不大的针孔怎么也穿不进去…
因为愧疚,所以不想再发生这样的遗憾。
因为愧疚,所以他们总是出现在梦里。
因此,这辈子陈平不想失去,只想守候这个完整的家。
脑子里莫名的又回想起陈子玉小时候给自己送饭,在肚子上烫出一块红斑出现在杨家藏书楼的事情。
打开案桌的抽屉,发现一个工整的本子,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是自己给他来的第一封信,那时候很激动,开篇的第一句写着:“二弟,咱家有钱了,大哥把杨家庄买下来了,别心疼钱,以后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