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光年,未曾触碰。
而撑起蒋璃摇摇欲坠身体的那个瞬间,盛南橘却仿佛在那片刻的接触中切实的体会到了,生命中最真实的恐惧,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抛跳的恐惧既幼稚又懦弱。
盛南橘跟的太近,被蒋璃的身体挡住,奶奶一时没注意她也来了。
看见蒋璃,她几乎是习惯性的板起了脸:“你怎么跑来了?不用训练了吗?又偷懒!”
声音有些虚弱,但严厉不减。
但蒋璃此刻听见奶奶的训斥,却觉得这声音宛如天籁。训斥也好,责骂也好,只要奶奶还能跟他说话,就好。
蒋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布满皱纹的脸颤了颤,薄薄的嘴唇蠕动,却没能忍心再训斥什么。
祖孙两个相对无言,半晌,盛南橘站了出来:“奶奶,您饿不饿?我去给您叫碗粥吧?”
凝滞哀伤的气氛被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病房里仿佛骤然注入了生气。
盛南橘坐在床沿,捧着手机跟奶奶一起挑选着品种繁多的粥,蒋璃拿着保温瓶去打热水,顺便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
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医生见惯了世间凄凉事,但对着蒋璃还是难忍恻隐之心。
年轻的运动员,有潜力有毅力,如果成长在一个健康家庭,他也可以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将来拿了金牌,必然也能成为家喻户晓的体育明星。
然而这样一个优秀的少年,他的家庭支离破碎摇摇欲坠,如果失去了奶奶,他将彻底成为一个孤儿……
医生尽可能委婉的安抚着蒋璃的情绪,耐着性子跟他细致的分析奶奶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蒋璃讷讷的听着,恍惚的出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看着蒋璃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是完全不能治的,只是这样的金额,对于这祖孙俩来说。太难了。
他也试图劝说老人去网络募捐,该出的证明医院都可以出具。
但老人一生要强,宁愿卖房子也不肯采用这种方式。
蒋璃喂奶奶喝粥的时候耐心又细致,每一口都吹到温度刚好,一点儿也没蹭到她嘴边。
盛南橘在一边啃着素包子默默看着,忽然有些想家。
长这么大,别说喂饭,她甚至不曾为父母夹过一次菜。
一只包子啃完,盛南橘掏出手机,给爸爸发了条微信。
【爸,这个周末我回家,我最近学了一道菜,回去做给你吃!】
盛阳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盛南橘去走廊接电话,盛阳开心的声音里都带着笑,细致的问她要准备什么食材。
盛南橘不太喜欢打电话,从小在队里生活习惯了,平日里跟父母的联系也并不频繁。
但今天她耐心的听盛阳絮叨了十多分钟才挂了电话。
收起电话回头,蒋璃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盛南橘无声的轻叹一口气,走到蒋璃身边坐下,轻声问:“医生怎么说?”
蒋璃从打完水回来就一直拧着眉心,盛南橘猜他是去见了医生。
蒋璃手肘撑在膝盖上,搓了搓脸。
他觉得有些疲惫。
比高强度体能训练还要疲惫。
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的,站起来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很快,就要没有家了。
哪怕那只是一个五六十平的小房子,但那是他的家。
没了那个房子,除了花滑队,蒋璃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蒋璃苦笑一声,人真的自私啊。
这时候他还是难以避免的想到自己,那房子是奶奶的,他还有花滑队可去,没了房子,年纪这么大的奶奶该去哪儿呢?
这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租房都很难租到了。
但是,不卖房子,奶奶就没办法做手术了。
蒋璃又搓了一把脸,本就红的眼睛让他搓的更红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眼睛盯着医院乳白的地砖,如果不是旁边坐着盛南橘,他看起来就像在自言自语。
“肿瘤是良性的,但为了防止恶化,需要手术切除。并且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长肿瘤,之后或许还会有。化疗还要继续做,肿瘤长出来就切掉。
这样一直下去,能撑多久,要看奶奶自己的身体状况。”
盛南橘听的忍不住攥住了拳。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起来似乎很容易。
但对于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来说,反反复复的手术和化疗,到底有多痛苦,盛南橘几乎不敢细想。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蒋璃,但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甚至有些呼吸困难,心脏闷痛。
两人沉默的坐到暮色四合,蒋璃站起身,看着盛南橘苍白疲惫的小脸,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阵愧疚。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