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百里未明才想起这位大人原是个十分刻薄冷清的人,他说话不动声色,却可伤人于无形。
陆大人曾经与大理寺中人在酒局上笑语调侃道,他的这一位长隽表弟当中是命如清风,性如冷月,也不知道以后哪位姑娘能打动他。
百里未明不通中原许多文绉绉明里暗里带着隐含意味的话语,当时听了也就听了,也没太过当做一回事,此时才知道其中的意思,清风不可挽,冷月不能得。
“大人,是我多事了。”
百里未明红着眼睛跑回去自己的住处,心里头十分委屈难过,却无法想出谢长隽的半分错处来辱骂。就是到了这个地步,在她心底谢长隽还是千般万般的好。
只是他不喜欢自己而已,这到底也算不上错处和不好。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星辰再是如何都摘不得,触碰不得的,可在你心中却依旧是最好的,只远远望一眼就够了。
百里未明坐在床前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心把手中攥着的一方雪松笺烧掉,上头是信笔寥寥的两行,字迹清逸傲然。
诗尽灯残夜将晗,起看北斗天未明。
她少年时候跟过先生,学过大昭的文字,但是学到诗书上头总是不肯多用心。以至于在谢长隽的案头看到这张诗笺每一个字认识,却不大能懂其中意味。
百里未明只看着上边有谢长隽亲笔所写的“未明”二字,也不管大人他是怀有何种心情写下这两个字来的,她只觉满心的欢喜。
将这松雪诗笺偷偷收纳至今,她一直珍惜的藏在衾枕之下,时常翻看看着,仿佛看着这二字,便如同听着那位大人喊她名字一般。
她性格向来不喜拖泥带水,决断极快,唯独在谢长隽这件事情上头足足蹉跎了两夜,还是决定将那松雪诗笺小心收纳,继续没出息的喜欢这位大人,就像喜欢山巅雪,喜欢冷泉月一样。
百里未明第一次见宋晗,是站在朱雀大街上头,与帝京城的百姓簇拥在一块儿,艰难的伸着脖子仰望那位带着风沙而归的西王。
关于这位王爷的传说很多,相传他未及弱冠便以一己之身震服骄傲难驯的西海重甲营,统领其立下赫赫战功名扬西地,更是一手将流民四散的荒乱之地调理得富庶安定,使得西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未曾见过这人前,百里未明是听过这位王爷的传闻的,她想象之中这以战功统军名镇一方的王侯,应是孔武强壮的男人。
实在没有想过是面前这样一个俊秀清瘦的人,他未着甲胄,只是一身符合身份的月白锦银纹蟒袍,乌黑如缎的发束于金冠之中,目光坚毅淡然,贵气逼人,天生的皇族贵胄。
他身骑白马,身旁作陪同行的是骑马的谢长隽。
直到那个时候,百里未明才知道原来陆桓宣一直说的殿下,与谢长隽一同长大,又为学宫同窗的殿下,就是这位王爷。
谢长隽稍稍侧头跟那位西王殿下说话,那位西王殿下皱起眉头,浅色的眼眸之中流出一些不悦的情绪,又回了句什么。
此间谢长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很淡甚至不大明显,俊朗的眉目却是百里未明未曾见过的柔和模样,初阳照雪也不过如此了。
但目前为止,百里未明能看出的不过是自家大人跟这位西王大人的关系真的很好,好的他说话的时候能柔和成这个模样。
自西王回京之后,一时之间帝京城风波不止,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先是太子辅政,后又是天子垂危,北境动荡,复而讨伐。
大雪日,大臣们冒着极寒的天时上朝,病重的天子强撑着身子披上皇袍,再次登上皇族,亲口立西王宋晗为摄政亲王,将未及弱冠的小太子临朝托孤于其。
这位以慈善可亲著名的昭惠帝驾崩于万家团圆灯火通明的冬至日,国之大事,天下同悲,帝京城被覆盖于皑皑白雪之下,仿佛也被披上了素洁的丧服。
谢长隽是长公主之子,也是为先帝倚重的亲侄,国丧必然是亲身守灵披麻至孝的。百里未明接连一月未见谢长隽出现在大理寺中,再见的时候,谢长隽已为大理寺正卿,勋承侯爵。
在别人青云直上,官运亨通的谢大人,在百里未明眼中与之前却没有任何的分别,大人就是大人,一直都是她倾心爱慕着的人,她只心疼谢长隽满眼的疲倦和身上的清减。
“摄政王和我们谢大人又在朝上吵起来了。”
“这两人既是亲族,又是学宫同窗,怎么现在同朝为官却这般意见相左到这程度,任是陛下怎么从中调停都和睦不起来。”
“谁知道呢?外头还传着摄政王要造反呢,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帝京城中这样那样的流言传来传去,日日听着,甚至到了百里未明都要相信这些话,以为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人真的就这么因为政见不同而就这么决裂了。
可此时又出了另一桩震惊朝野的事情。
谢长隽之所以一直被帝京百姓美称为澡雪郎,皆是因为少年时候先帝在秋宴上赞其有冰雪高志,亲赐贤相连羡旧物澡雪剑,当今皇帝信任自己的这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