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程看上去并不大,十三四的年龄,能想到这一层,委实不易。
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林夫人在背后指点的。
作为顾相的夫人,她太了解顾章则在顾相心里的位置了,除非顾章则死,否则她的两个儿子是不可能代替顾章则的。
但顾章则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一个耿直的书生性子的人,能在龙潭虎穴般的相府平安长大,若说身后没有人护着他,顾星河是坚决不相信的。
既然取代不了顾章则,那便只能找其他的出路。
武将虽险,但富贵险中求,顾章程又有着顾相作为天然屏障,文武臣的摩擦他根本不用体会,只需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便能拿到一个不错的功名。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佩服林夫人。
在世人眼中,林夫人不受顾相的喜爱,也不得顾母的欢心,顾章则又与她是死对头,在相府过得简直不要太艰难。
白夫人随时都能取代她的位置。
但事实上,她早已给自己,给孩子们铺好了道路。
看来市井传言并不可信,这相府里面的秘密,多着呢。
顾星河放下轿帘。
又走了一回儿,小轿终于落下了,侍从们轻声唤道:“大姑娘,到了。”
顾星河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小轿。
青松翠柏,映着假山流水潺潺,走过假山,穿过长廊,便是顾修承的书房了。
与秦衍恍若仙宫的书房相比,顾修承的书房多庄重肃穆之感,大片的绿色枝桠,遮住了月色,只有羊角灯,闪着点点的光芒。
小侍从轻轻叩门,屋里响起顾修承的声音:“进。”
他的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清润之气,像是晨风拂过云雾缭绕的山谷,吹散了遮挡着路途的迷雾。
小侍从推开门,顾星河慢慢走了进去。
烛火昏黄,跳跃在顾修承的脸上,顾修承半垂眸,神色淡然,翻阅着奏折。
顾星河忽然便明白了,为什么白夫人苦收相府十五年,又为什么林夫人受尽委屈也要留在他的身边,又为什么,华阳公主至今难以释怀,时常找他的麻烦。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女子的劫难。
顾修承生了一张让女人牵肠挂肚的脸,久居相位,又多了几分文人不曾有的威仪。
虽年过三十,但他不曾与旁的男子一般蓄起了胡须,仍是更要命的是,他的左眼下,有着一颗小小、红色的泪痣。
柔柔烛火下,他半敛着眉眼,配着那颗泪痣,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秦衍与他相比,太过清冷疏离,少了生而为人的温情。
李夜城与他相比,锋利冷漠太过,林文启与他相比,太过轻挑跳脱。
秦衍三人尚且如此,更别提世间的其他男子与他相比了。
顾星河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后,默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有着这样的一个爹,无怪乎她也长得这般好看。
她原本以为,她的长相,多半像极了她的娘,如今再看,却是像了六分的顾相。
所以李夜城在见了她一面后,想起了顾相,去查了她的身世。
不过像谁都无妨,长得好看就行。
顾修承见她进来后,淡淡地瞥了一眼后,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奏折,对她的到来,对她的过去,对她此刻坐在这,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是,她出府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一般。
顾星河在心里为顾修承的淡定束起了大拇指。
没有抱头痛哭说自己当年的粗心大意,也没有一脸嫌弃说着她败坏了顾家的名声,这样的淡淡的就很好。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顾修承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让顾星河自去下去休息。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差点被茶水呛到。
巴巴地派小侍从把她叫过来,就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扪心自问,顾星河觉得无论是在智谋上,还是城府上,跟都顾修承相差太远。
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耍心眼就没甚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