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不能这么惯着冬儿!他现在太皮了!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满口大人话,不管教实在不行!”说着,芷衣走了过来。
怎么?她喊老妇人作“娘”?
她不是早就没了亲人吗?
再细看老妇人,天啊,这不是六年前虹彩从浣衣处请出来的那位廖婆婆吗?
而冬儿口中的“虹姨”,便是当年的宫婢虹彩了!
至于冬儿,正是那个早产后便“夭折”的孩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要从芷衣临盆的那个上午说起。
虹彩听了廖婆婆的话,去给主子准备食物,好储备生产的力气。
她才走没多久,孩子就露了头。
“娘娘,您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可以了……”廖婆婆喜出望外,鼓励着女子。
芷衣一心想要生下孩子,之前存着的杂念悉数抛开,按照廖婆婆的话去用力。
“哇……”就在她觉得浑身稍事轻松的时候,听见了孩子清脆的啼哭声。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这孩子来得真是不容易,没想到娘娘这么瘦弱的身子,且又是早产,还能如此顺利地诞下这么健壮的胖小子……”廖婆婆由衷地感叹道。
芷衣心里清楚,这都跟她怀孕时每天做运动有关系,若一味静养,可能此刻早已母子皆损。
廖婆婆把孩子清理、包裹好之后,放在了女子身边。
小小的娃儿,一眼竟能看出来那个人的眉眼,这让芷衣感慨良多。
然,这也令她不得不清醒地从长计议。
“廖婆婆,谢谢您的仗义相助!眼下,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芷衣不能再连累婆婆。”拔下头上的玉簪、摘掉腕上的玉镯,放在榻上,推向老妇人,“这里,是对婆婆的酬谢。今天的事儿,您只当什么都没做过,您没来过玉凉轩,也没有给芷衣接生过。”
廖婆婆愣了一下,旋即,和善地笑了。
“不瞒娘娘说,既然上天安排老奴来到娘娘身边,这就是缘分。老奴已经好久没有固定的主子了,眼下,这位才出生的小皇子,就是老奴的新主子。老奴是个执拗的人,主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老奴曾经伺候过产妇和襁褓中的孩子,所以,请娘娘安心让老奴照顾,不要嫌老奴粗手笨脚才是。”
芷衣被老妇的一席话给感动了。
眼下,她们母子的命运并不是一片光明,——阖宫有哪一个人不知道,她的孩子出生之后是要滴血验亲的,不管孩子是不是龙裔,她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廖婆婆在这个时候能够作这样的决定,绝对没有攀附权贵之意。
感动之余,芷衣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可是婆婆,我们母子不会给您带来好运,想必……”
廖婆婆摇摇头,打断了芷衣的话,“娘娘,老奴虽然身份卑微,但也不是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那些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若非看透了这些,老奴也不会安心在浣衣处做个洗衣的粗婢。眼下,老奴不想回去了,愿意追随娘娘,不管是去冷宫还是哪里,悉心为娘娘照顾好这个孩子。”
她没说,令她坚定信念留下来的,其实正是榻上躺着的小人儿。
出生之后,他只哭了两声儿,就开始骨碌着大眼睛,乖巧安静地待着。
廖婆婆觉得,冥冥之中,她跟这对母子的缘分才刚刚开始,甚至于,很可能她的余生都要跟她们一同度过。
芷衣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善良的老人,便含泪点点头,“如果婆婆执意如此,那么,就请您收下我这个义女,可好?”
廖婆婆怔住了,回过神来,老泪纵横。
“这……,这……”没有推辞,却又觉得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娘——”芷衣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女儿现在不便起身,等身子稍微壮实点了,一定给您叩头。”
廖婆婆抹了一下颊上的清泪,“哎,好孩子……,不过,咱们得说定一件事,如果将来你能够重获荣耀,我的身份便是专门伺候小皇子的奴婢,义母是万万不能再做的。”
芷衣听了,神色凄凉,“不,我的孩子不会做皇子。娘,我们不能留在宫中,必须出宫去。”
廖婆婆似乎并不
吃惊,“出宫也好,这个肮脏的地方,真的不适合孩子的成长。只是,要好生做个谋划,不可以莽撞行事。你放心,不管去哪儿,娘都会帮你把孩子照顾好。”
伸手,慈爱地为芷衣拢好鬓间的乱发。
“娘,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芷衣的目光犀利起来。
廖婆婆并没有细问下去,“如果计划万无一失,就赶快实施吧!听闻皇上新纳的妃子过世了,宫里正乱着,等这个风波过去,想必机会确实不好找了。”
芷衣扭头看着乖巧的孩子,“好。此计划成败参半,芷衣就把孩子交给娘了!”
“女儿放心,只要为娘的有一口气在,定会保证孩子无虞。”说罢,廖婆婆开始着手收拾床榻。
俄而,虹彩端着清粥回来了。
去小厨房取食物,令她感受到了让人心寒的世态炎凉。
想必厨子们也知道了禾妃娘娘被废的事儿,竟不给她做食物,害得她只能自己动手。
平素她是从来没有做过饭的,遂,笨手笨脚做好清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然而,见主子已经诞下了小皇子,婢女乐坏了,忘了之前在小厨房经历过的不愉快,甚至忘了伺候主子进餐。<